走蛟是李秋自踏入修真界以来,击杀过地修为和境界最高的对手。这本来是一件幸事。然而不幸的是,走蛟也几乎是李秋击杀过地对手当中,最为穷困潦倒的一个对手了。
当他救起青青与妙妙,重新寻回了自己的妙璞剑和归墟土后,便再次迫切地潜入到了走蛟在海底深处的洞府之中。他本来以为,在一个金丹境修士的洞府里,将会找到数十万的高阶灵石、大量地极品法器和稀有灵草等等,自己肯定会有一个大丰收时,洞府里却是空空如也,简直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
李秋难以置信,或者说不愿意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因为此时的洞府之中,除了一堆千余枚还没有用过地中品灵石之外,其他的东西一概没有。法器没有,灵草没有,灵药更是没有。最让李秋有些气结的是,走蛟甚至连储物袋都没有。
要知道,为了杀掉走蛟灭口,李秋此番大战的损失是巨大的,甚至可以说是伤筋动骨地:九枚庚金针全部被摧毁;虚天梭毁坏严重;玄火剑受损,就连他之前依赖保命的火龙鳞都碎了好几个洞。这些都需要重新祭炼,没有十年八年的时间,是根本无法修复的。而他自己,丹田深受巨震,即使是现在,也不过是只能运转全身一成的灵力而已。而要将丹田恢复如初,又需要三年五载的时间。
更不用说青青受伤昏迷,妙妙也受了不轻的伤。
要说天下间的买卖人,谁最冤枉地话,此时此刻,莫不就是李秋李东君是也了。
损失了这么多,这么大,受伤还这么重,却只寻得了千余中品灵石,李秋可以说是赔的底掉了。望着那点灵石,他欲哭无泪,心中只想要将走蛟复活过来,然后掐着他的脖子好生问问,为何一个金丹境的高手,会过得如此窘迫不堪。
他接连搜索了三五遍,甚至动用了归墟之土,在洞府内外反复搜寻,最后只能无奈地承认,走蛟确实是一个穷鬼。
这洞府里,唯一剩下地,能入得了李秋法眼地,就是洞府的石壁上刻着的那些修炼的体悟心得,特别是针对灵体的神通,从头到尾讲得甚是通透。不但让李秋大有知己地相见恨晚之感,更是解答了李秋长久以来的一个困惑。那就是,灵体到底如何一分为二,或者一分为三的。
李秋自从会施展凝炼灵体的神通以来,一直便觉得这个神通有个很难解决的麻烦。那就是每当李秋想要进入自己或者别人的本源灵海时,就必须闭眼、闭神、闭识,心外无物。外人看着以为他正在打坐调息,其实他的灵念已经凝结为灵体走了。这个时候的李秋从外面看来一切正常。但是,如果李秋的灵体被困在别处回不来的话,那么此时的“李秋”就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了,永远不会醒过来,成了一个活死人了。
从这个情形上看,灵体倒是很像人的三魂七魄。不过,三魂七魄是不能离开人的躯壳的,一旦离开,就证明这个死了。
而走蛟当初领悟出灵体的神通时,也遭遇了同样的困境:灵体出窍,本体便不能做任何事,只能找一处安全的地方待着。所以,他便日思夜想破解地方法。而因为被禁制在天雷海里长达几百年,还真的让他想出了一个办法。
这个方法是在他祭炼身外身时悟出来的,当时走蛟刚刚祭炼出身外身,突然灵光一闪,既然人能祭炼身外身,那么灵体为什么就不能呢。
于是按照这个思路,接下来的百年里,他经过反复尝试,终于摸索到了如何将灵体也一分为二的方法。不过,那是在他修为到达金丹境中期的事了。
按照上面所说,想要将灵体分离,至少需要金丹境中期的修为,与祭炼身外身需要的条件差不多。李秋看到这里,便将上面的法诀背了下来,直到一字不差了。便用走蛟的鳍背蓝鳞刀将所有的字迹统统刮掉。而因为这灵体的神通实在对他太过重要,李秋干脆将他的洞府用法器斩成一堆瓦砾后,这才罢休。
回到海面上,看着走蛟的尸体,又舞了几下鳍背蓝鳞刀,李秋因为赔本导致的痛心疾首才稍微好了些。这鳍背蓝鳞刀不用多说,能够将李秋的庚金针全都斩成两截,玄火剑、虚天梭等都毁损严重,可见其威能。
至于走蛟的尸体,李秋则有些难以取舍,毕竟若是以防御的威力论,他储物袋中的星陨铁并不弱于走蛟的鳞甲。青青则建议先将其收好,若是将来有了用处,将取出来炼化。若是没用处,那么找个僻静之地埋了就是。
李秋便依青青所言,将走蛟的尸体收了。
此间事情算是了了,虽然没有搜刮到足够多的灵石、法器等,导致这趟买卖赔本地厉害,不过,灭口的谋算总是没有落空。也就是说,从此之后,这世间会施展灵体神通地,只有他李秋一人,李秋也总算可以高枕无忧了。
想到这里,李秋顿觉心意通达,全身顺畅。
可是接下来,三个人对于如何回程却产生了分歧:青青觉得,此时公子的法器毁损严重,丹田受创,应该立刻返回东君岛进行闭关,直到将法器修复,丹田恢复如初,才能出关;而妙妙则说,会仙洞的悬赏令未扯,公子的双脚只要踏上天南的土地,便立刻会被有心人知晓。万一那些贼人们趁机偷袭围杀,公子现在的情形实在是有些危险,不若继续向南行进,去到浊龙墟那里清修。反正那里极少有人知道,几百年也不见得有人过去。公子到了那里后,便不虞有人骚扰,安全上更有保证。
青青抬头看了妙妙一眼,脸上透出一丝不易察觉地轻笑。
李秋听到妙妙提及浊龙墟,仔细盘算了一阵,觉得妙妙地建议不错。他也知道妙妙之所以会提出这样的建议,除了替他考虑之外,更因为只有在南海这样的地方,妙妙不用隐匿人前,可以随意地待在李秋身边。而她在天南或者人多的时候,只能藏在妙璞剑中。
青青自然不用躲着,她早已修成“外相有心”地神通,可以自由幻化容貌,所以能够陪在公子身边。这也是妙妙最嫉妒青青的地方。
李秋与青青对视一眼,两人都看出了妙妙心中的那点小心思,不由地笑了起来。正当妙妙被笑地有些摸不着头脑时,李秋便说道:“妙妙所言有理,既然如此,那就让妙妙来御剑,咱们这就往浊龙墟的方向走。”
妙妙果然眉飞色舞起来,一双媚眼如丝,又要卖弄风情。只是当她看到青青地脸色慢慢阴沉下来后,只好规矩起来,将妙璞剑催发至十丈左右,等到李秋与青青都踏上了飞剑,便操控飞剑向浊龙墟飞去。
浊龙墟,上古神龙的墓地。
传说当中天材地宝无数,几千年前是众多修士的必探之地。不过,随时岁月地迁移,许是当中的宝物被扫荡一空,这里便慢慢冷清下来,少有人提及,更没有人过来了。特别是近几百年来,那些非金丹境地弟子,更是根本没有听说过浊龙墟这个地方。
李秋也是筑基后,在宗门的典籍里才看到了这三个字,知晓了这处地方。而当时,他与酒瘦、逐云、薄恨、小小以及风奿儿等人还来探查过一番,只是结果却让他们大失所望,除了李秋侥幸在一个洞穴之中获得了归墟之土外,其他人都是空手而归。
不过,既然此地已是无人问津了,倒真的是一处清修的好地方。
李秋瞥了瞥妙妙一眼,倒是很中意她出的这个主意。不过也只是一眼而已,随后他便收回了目光。
这一眼却被满含春情的妙妙抓住了,顿时又幻想着跟公子一番风雨。
李秋叹了口气,再不敢看她。
有时候,知道得太多,并不见得是件好事。比如风奿儿的那句话,他就十分后悔。他现在宁愿自己不知道,至少两人也能够继续做好朋友,就跟小小、酒瘦那般,有闲暇就相约出外游历,探险,那才是乐事。
而不是现在这般,他见都不敢见风奿儿了。
他将心思强迫转回到浊龙墟上。
刚才想到哪里了?哦,对,浊龙墟,神龙的墓地。离风暴天雷海五万里。他还想起了小小的师父曾经给她唱过的那首歌谣:
东海大荒扶桑鱼,
雷霆天牝如潮汐,
南海有蛟比鲲鹏,
幽冥地狱浊龙墟!
这首歌谣里,前三句里的情形,无论是真实还是隐喻,李秋已经算见识到了。只有第四句,李秋觉得有些太过夸张。要知道浊龙墟按照某种意义上,确实是一处死地了,这里的“死地”的意思,是指浊龙墟已经不再出产任何的天材地宝了,就如同沙漠一样,再也没有任何地草木能够生长于此了。
而幽冥地狱四个字,则是某种禁地的象征,一般来讲,是指对于闯入者性命地剥夺和绞杀,绝对是让人闻之毛骨悚然地所在。
李秋等人曾经去过一次,在他们之前,妖族应该也去过一次了,甚至在几百上千年之前,还有更多的修士曾经去过那里,探查过,搜索过,有地也许满载而归,有的则一无所获。无论是那种情形,浊龙墟都配不上“幽冥地狱”四个字的恐怖内涵。
就比如现在,他已然将浊龙墟作为自己接下来五到十年的一处清修之地了。
这感觉,就像是你原本希冀一个坏人在大街上随意地打砸抢夺,任意地欺负人,可是到头来,却发现这个坏人其实竟是个讲道理的,讲规矩的,并没有那么多劣迹,实在是辜负了“坏人”这两个字给人的期望一般。
所以,好人不够好,坏人不够坏,浊龙墟不够险,是李秋心目中的三大憾事。
他慨叹着,心里觉得有些不够尽兴,哪怕此时他丹田只能运转一成的灵力,他也渴求着与未知的对手再来一场生死之战。
一旁的青青看着公子脸上的神情变化莫测,时而阴沉,时而明朗,时而狰狞,时而和煦,不由地有些担忧。她是知道李秋拥有斗天神根地,当时初听时,并不觉得什么,她只是以为那灰袍男子是在信口开河,吓唬她与风奿儿两人。可是自打不可知之地回来后,她有意或者无意地将公子的行事与那人的话两相对应,却发现公子果然极为好斗,并且喜欢冒险。
就拿刚刚结束的那场生死鏖战来说,公子的法器大多被毁,丹田也受创颇重,可是在将对手击杀后,公子的脸上因为重伤而痛苦,因赔本而懊悔,因墙上的法诀而惊喜,凡此种种,都可以在公子脸上找到,可是,他的脸上从来没有出现过惧怕!
青青不知这是好,还是坏。只是有些担忧起来。
“天拙根因为是天弃灵根,一开始便会在灵根深处生满了对于天地的怨恨和蔑视,这样的人最明显的特征就是好斗,战天斗地皆无所惧。你们也见到了,刚才你们中大多数人都被我的威压镇晕,不敢反抗。只有这小子竟然直接向我发动了剑阵。他本性不惧天地,自然为天地所惧,总想要将其杀灭,因此在面临劫数的时候,遭遇到的天劫威力要比寻常修士要大十倍、百倍!
斗天神根在体内,将让他一生都不得安稳。也就是说,他根本停不下来,要不与天斗,要么与地斗,要么与人斗!一生争斗不断,直到他死去的那一刻!女娃,我还是劝你放弃……”
灰袍男子的话再次在青青脑中响起,这让她本来的心除了担忧之外,又增添了几分愁绪。
忧愁!
不知风奿儿当时听到这话后,心中是如何想得。某种程度上,公子并不是她的良配。
青青在这边替公子忧愁,又忍不住替风奿儿操心。她却并不知道,风奿儿早已在心中刻下了那句话。
“于我,不如死了;于他,我愿意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