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十,是容心大考的日子,也是她进入青云学府第二年的日子。
不过今年她不再参加学府大考,而将于七月初启程去往北州,通过结界进入上玄大陆。
这个消息几乎有意识的被人传遍了整个大陆,众人既感到震惊,又觉得在意料之中。
毕竟,这个学生可是在十五岁的年纪就步入了灵胎境啊!
便是入了上玄界,也是被各大宗门世家争抢的存在!
能得上界宗门庇护,这青云大陆岂有人敢与之作对?
饶是之前对她不利的风声也在这消息传出来时低沉下去,渐渐没了动静。
容氏母子被审问完后就被送回了容家,又过五日容心才从东州城回来。
容心回到容家时,还带了两个审讯堂的人。
他们以邪修帮凶的罪名抓捕容家赘婿许如青回去审问受罚。
沈贺已经亲口承认是许如青在容家帮着她,才让她有机会将容恪迷晕带走。
而之前童笙带走容氏二人,容心也怀疑是这个许如青从中作祟。
许如青被审讯堂的人带走时,仍对容心破口大骂,言辞不堪入耳。
“你这是在做什么!向我容家示威不成?”
容家主显然被她这一番先斩后奏的行为给气着了,沉着脸怒道。
“姨母这是说的什么话,许如青自作自受,审讯堂也是公事公办,您莫不是要为一个赘婿与审讯堂起争执?”
少女淡淡一笑,带着些疏离。
许如青一个赘婿能在容家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容氏二人出手,恐怕也有容家人默许的原由。
他们或许并不是想要容氏性命,只是想设法把她们赶出去,但至少,也是半个帮凶。
当年容氏未婚先孕怀了她,这或许就是容家一直不待见她们并且对她们在沈家不管不顾的原因吧。
容心有些恍惚。
飘零十余载,为了扳倒她的父亲,为了让母亲和弟弟过上好日子,她一步步往上爬,生死一线,千难险阻,她都挺过来了。
可到如今,她好像又什么都没做到。
她扳倒的父亲不是她的生父,他不待见她似乎是人之常情。
她的弟弟被她亲手毁了丹田,前途未卜,日日痛苦悔恨。
她的阿娘依旧小心翼翼,处处寄人篱下。
她看似光芒万丈,在世人眼中前途无量,可她从始至终想要的,依旧还是没能得到。
“这段时日多谢姨母照顾,我已在帝都买好宅院,过两日就会带着阿娘前往居住。”
说罢,她朝着容萱行了个大礼,以表感谢。
有师长他们帮忙关照容氏,她才能安心去上玄界。
……
入夜,皓月当空。
容心轻轻推开容恪的屋子,屋内有些暗,灯火明明灭灭,映出小少年有些苍白的脸。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她走到容恪床榻边坐下,轻声问着。
他恹恹地点了点头,整个人颓靡不已,没有丝毫少年人的朝气。
容心细细检查起房间里有没有带漏的东西,徐徐开口:
“离开前,明日随我去陈家给小小姐上柱香吧。”
榻上的少年身体明显一僵,背过身去,抗拒地摇头。
“你有胆子夺人性命,却连上香的勇气也没有吗?”
容心站在床边看着他,神情平静,却字字诛讥。
容恪如同一只炸了毛的猫,突然翻身蹿起,激动又急迫地辩解:
“不!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阿姐,阿姐你明明知道,我是被……被她们控制了……”
“阿姐……阿姐……就连你……也厌恶我了吗?”
少年像是突然泄了气,重新蜷缩起来,目光飘忽不定,突而有些苦涩地笑起来,
“阿姐……你其实……也认为我是个累赘吧……呵呵……阿姐定是认为,我和娘亲都是累赘,所以迫不及待地要抛下我们,去上界寻得广袤天地,去找你的生父……”
容恪话音未落,便吃了容心实打实的一巴掌,清脆的声音回响整间屋子。
他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容心,先是大脑空白,随即一股无法言明的委屈涌上心头,混着这段时间消极的情绪,一下子使得他鼻头酸涩,眼眶红红。
“你自幼至今,除了你被邪修控制那次,我从未对你动过手。”
容心微微喘气,听着容恪指责的话,尽管知晓这非他本意,却也难免生气与些许难过,
“容恪你记住,我是你的姐姐。我不知你是何时知晓这个秘密,但不管过去未来,无关乎那个生死未卜的我的父亲,我从始至终,都会是你的姐姐。”
“阿姐……”
容恪红着眼,眼泪将落不落,委屈巴巴地开口,却硬是被容心打断。
“我打你,除了是对长姐不敬,更是对你感到失望,你何时,竟成了这样一个只会逃避的懦夫?”
“不论何种缘由,陈如霜之死是你亲手造成,你却不愿意登门给陈家一个郑重的道歉,不愿意给陈如霜上一柱香。”
“容恪,阿姐很失望。”
“阿姐……我……”少年哽咽着不知如何作答。
“日日消极至此,怎么,你是认为这样就能减轻你所犯下的错了吗,这样陈如霜就会活过来了吗?”
“不……不是……阿姐……我不是……”
“下个月我便要动身去往上玄界,山高路远,非一年半载不能相见,届时,阿娘身边就只有你一人了。”
“这世道弱肉强食,你若仍旧继续如此,是想带着阿娘回到曾经寄人篱下,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日子吗?”
“不……别说了……阿姐……求你……”
容恪痛苦的抱住头,涕泗横流,言辞哽咽不清,
“我错了……恪儿……恪儿知错了……阿姐……恪儿……恪儿只是……恪儿真的……很喜欢她……阿姐……我知错了……呜呜呜呜……”
容心伸手圈住他,任凭少年在自己怀里哭得泣不成声。
哭出来就好了,总比一直憋在心里强。
她吸了吸鼻子,眼尾泛红,却始终没有出声,只是一下一下安抚着他的后背:
恪儿,阿姐一定会想办法找齐筑源丹的药材,阿姐不会让你当一辈子废物,不会让你像曾经的自己一样受人唾弃的。
……
次日,姐弟二人拜访了陈家。
容恪在陈如霜的墓前重重磕了三个头,长跪半日不起,到最后膝盖钝痛发麻,差点起不来。
陈老家主虽然痛心自己的外孙女,但也明白这并非容恪能控制的事,且自己还靠着苍阙给的尾羽进行御兽,倒也没有为难他。
世家就是这样的。
很少有世家会为了一个族内人去得罪外界势力,何况还是一个即将进入上玄界的拥有神兽凤凰的天才。
世家的亲缘,实在淡薄。
处理了西州的事后,容心一家带着祖小峰给她的人启程前往帝都定居,在青云学府眼皮子底下,不会有人敢去打容氏的主意。
住宅四周都由沈师长亲自布下的阵法,非清心境强者不能破。
而且为了感谢容心,菜花学监甚至直接住在了宅院里帮忙关照容氏母子。
平日除了亲自授课,其余时间基本都是在别院里待着,还建了个小暗室,用来给自己炼丹的。
学生们要是炼丹有问题,可以用传音符问她,实在解决不了,隔壁就是学府,走进去也只要一会儿。
总之,有了这位三品丹师镇宅,容氏母子可以说是极其安全的,何况这位丹师身边还有个武力值超高的白夜以及一群狼小弟。
至于白老幺,由于契约主容恪灵气散尽,它的修为也会停滞于此。
好在白老幺不是一条上进的狼,八级也够他在帝都打的了,它还是乐癫癫地跟着容恪。
而且如今住在帝都,他还能经常找自己的老大老二它们一起玩耍,什么修行烦恼,更是抛之脑后。
一切安顿好后,很快就迎来了七月初五,容心离开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