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杰看了一下邮戳上的日期,稿子到杂志社都已经一个星期了。
如果不是人事变动,他应该早就能看到这篇稿子。
作者的留言:若稿件录用,盼尽快回复。
如果晚回复,对方会不会就投其他杂志社了?
翌日。
一早,秦杰就去找新主编。
“这篇稿子不错,你看一下,确定刊发,我下午就给作者回复。”
新主编瞥了一眼秦杰递过来的稿件,“放着吧!有空再看。”
两个小时后,秦杰又来催。
对方连眼皮都没抬:“作者是你的关系户吗?你急什么?”
一直到下午快下班的时候,秦杰第三次去催。
同事忍不住拦他:“秦老师,你别去了。吴翔明摆着故意找你茬,去了也是看脸色。”
秦杰冷肃道:“我知道他是故意的,但是作者不能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秦杰进了他不久前刚搬出来的办公室后,里面就传来一阵讥讽的声音——
“这种垃圾,你竟然还要拿来浪费我的时间。”
秦杰据理力争:“作品很好。”
“好个屁!写的什么垃圾!简直是在挑拨离间!搞得好像天下所有的后妈都是坏人,二婚家庭就不应该存在一样!原配生的孩子就应该是主角吗?这种破坏公序良俗的垃圾玩意,你竟然当成宝贝。”
“作品反映的是一个弱者,如何成长为强者。家庭只是他闯关的第一步。”
“哗啦”一声,吴翔把稿子扔到秦杰脸上,“你是主编还是我是主编,滚!”
秦杰深吸一口气,弯腰把稿子捡起来,看向吴翔:“吴主编,你确定要拒绝这个稿子吗?”
吴翔咬牙切齿地说:“我非常确定!只要我在这个位置一天,这种垃圾就不可能发表!”
“好的。”丢下这两个字,秦杰离开。
秦杰站在杂志社门口,回头看了一眼,眼神有失望,也有坚毅。
几秒钟后,他调转自行车的方向,往家的反方向骑。
叶舟当然不知道自己这封稿件会引起这么大的风波,甚至也没想过,稿子会有不被录用的可能性。
……
……
周朗离开的第三天傍晚,程大姐从工坊回来,第一时间来找叶舟。
“叶舟,你知道是谁让那个丁老头把我们赶走的吗?”
“同行竞争对手?”
程大姐摇头:“我也没想到她!
仔细想来,我跟这个于虹玉无冤无仇,外面的人也不知道工坊做的衣服是你设计的,如果是因为电视台的工作,她对你有意见,还说得过去。
可是,于虹玉根本不知道工坊跟你的关系啊。”
原来是于虹玉!
叶舟倒是能够猜到于虹玉的动机。
“程大姐,于虹玉应该知道周朗照应以前退伍或者转业的兄弟和他们的家属吧?”
程大姐点头:“家属院里应该很多人都知道的。去年,周营长研究生毕业的时候,先去找星海他们,然后带着他们租房子,忙前忙后。安顿好他们,才归队报到。”
叶舟说:“贾永源抢了军功,但是军功只属于他一个人,他那些出生入死的战友,却没有沾半点光。
周朗照顾的这些人,日子如果越来越好,迟早会有人翻出来,跟贾永源作比较。”
程大姐恍然大悟:“对呀!我之前怎么没想到这一点!不过这事,于虹玉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我也不知道这样形容对不对。”
正确的形容应该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于虹玉果然和叶舟预料中的一样,给了丁老头定金,说自己年后会来买房。
定金是二十五块钱,她还表明了军属的身份,而且跟她一起去的人,是街道办的某个公职人员。
如此,丁老头才会相信她的话。
叶舟在丁老头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之后,他跑去找街道办的人,其实没花什么功夫就诈出真相,于虹玉根本没有买房子的打算。
再加上丁老头知道自己把卢星海他们得罪狠了,只能狠下心,以400块钱的价格,把房子卖掉。
至于那二十五块钱的所谓定金,丁老头当然没有还给于虹玉。
据说,丁老头还威胁于虹玉:“我要去家属院告发你,是你故意让我跟这些退伍兵和他们的家属过不去。”
恶人还需恶人磨。
叶舟猜测,丁老头后续应该还会继续讹于虹玉。
程大姐又好奇地问叶舟:“叶舟,你平时也很少出门,到现在为止,连家属都没认识几个,你怎么猜到丁老头是被人利用来对付我们的?”
因为吃瓜经验很丰富。
在原来的世界里,叶舟为了收集素材,没少去法院旁听开庭。
也去街道办蹲过点。
真实的答案自然是不能告诉程大姐,她说:“我也是瞎猜的。”
叶舟也反过来问程大姐:“程大姐,周朗他们出任务的情况,你有消息吗?”
周朗他们营,一共去了四个人,徐连长也在其中。
程大姐安慰叶舟说:“算起来,这是你们结婚之后,周营长第一次执行任务。你担心也是很正常的,放心吧,没事儿。
以前他们去的是边境,那时都能活着回来,这次是去林市,我觉得没什么大问题。”
但是叶舟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特别是晚上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叶舟忍不住会胡思乱想。
程大姐提出让叶舟明天跟她一起去工坊,做盘点的时候,叶舟答应了。
找点事情做,比在家里一个人胡思乱想好。
翌日。
叶舟来到工坊,突然发现多了好几个人。
看到这些陌生面孔的第一眼,叶舟心里就有数了。
大概上过战场的军人,都有一种独特的气质,他们的眼神和普通人也格外不一样。
有脸上有疤痕的,有胳膊看起来不太灵敏的样子……但是脊梁都特别挺拔。
“嫂子好……”脸上有疤的男子,喊了一声之后迅速低头,一副生怕吓着叶舟的样子。
叶舟笑盈盈地说:“你好,你就是谢飞吧?”
谢飞诧异地抬头:“嫂子,你怎么知道?”
“当然是听周朗说的呀!他说你不仅枪法很准,心算能力也是超一流。”
谢飞似乎忘记了自己脸上的伤疤,咧嘴笑,“营长真的说起过我?”
叶舟非常肯定地点头:“对!”
“心算能力超好的谢飞,有勇有谋的刘世才,语言能力超强的杨有根,擅长应变的黄亮!”叶舟看着眼前这几张陌生的面孔,继续说道。
“营长是这样评价我的?”
“真的吗?”
“真没想到我在营长眼里的优点是这个。”
“我们能够有这些优点,其实也是营长教导的。”
“对对对!”
气氛一下子就热络起来。
原来,谢飞他们几个去鹏城进货,这次搞回来的是彩电,一共10台。
这玩意儿特别受欢迎,还没回到柳城,就已经卖掉。
还剩下一台,他们留着给周朗,算是结婚礼物。
但是对于叶舟来说,卫生巾比彩电更加有吸引力。
她看着那台彩电:“彩电你们可以留着自己看,或者卖掉。”
大家都不解地看着叶舟。
这年头,单位里职工之间,为了一张彩电票,明争暗斗的比比皆是。
谢飞眼珠子一转,似乎明白叶舟的意思。
他连忙跟叶舟解释说:“嫂子,营长可能没有跟你说过,我们身上所有的钱,都是营长给的!要是没有营长,我们连饭都吃不饱。”
叶舟认真地纠正谢飞说:“不对,你们现在身上的钱是你们自己挣的。只能说,周朗给你们启动资金。”
跟他们相处下来,叶舟基本知道他们和周朗的相处模式。
周朗给他们启动资金,告诉他们赚钱的方法。
因为自己有本职工作,周朗知道他们能吃饱饭,不被人欺负,就觉得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而卢星海他们始终觉得,他们是一个吃大锅饭的团队,哪怕现在赚钱了,赚的钱也不属于自己。
叶舟把账本全部拿出来,噼里啪啦一通算,然后再给他们开会,商议利润分配。
一年前,周朗给了他们一千块做启动资金,开始去鹏城进货。
最开始,因为不熟悉,血本无归。
周朗不但没责怪他们,还利用假期带他们去了一趟鹏城。
具体的细节如何,卢星海没细说。
反正那次周朗带着他们,赚到了钱。
钱再生钱。
这次彩电卖掉,还有服装工坊出货之后,全部的现金是两万五千四百多块钱。
叶舟把贸易(倒货)和工坊的账目分开,按劳分配。
过去的,一次性结清。
明年开始,实行工资和奖金制度。
卢星海他们这一年往返鹏城多次,跟港商也没少接触,脑子里已经有了公司的概念。
他们心里很清楚,钱才是一个公司能成形的关键。
卢星海对叶舟说:“嫂子,我听港城的老板说,什么股份分配,咱们也做成那样的吧。利润分配,以后按照股份来。贸易这边,是营长投的,服装这边,是您投的。您和营长是一家,股份您占八成,行吗?”
只想躺平的叶舟,莫名其妙就成了股东。
和他们对话的过程中,叶舟还知道,之前赚的钱还用来资助在家乡生活困难的战友。
叶舟顿时有一种拖家带口的压力。
手里有钱,才能帮到更多的人。
叶舟说:“想要赚钱,确实应该拿出章程来。这样吧,贸易和服装,我占五成。资助战友的钱,从我这里扣除。你们该怎么分,就怎么分。”
这些,卢星海他们都听叶舟的。
但是,他们也希望叶舟能够把彩电搬回去。
叶舟终于想到了拒绝的理由。
“算了,家属院都没几个人家里有彩电。家里要是有彩电,少不了有孩子来凑热闹。
我也不能把孩子们赶走,清净惯了,不喜欢这种热闹。
把彩电卖掉吧,据我所知,有个人手里有钱,卖给她,最合适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