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始回心,独以骏议留中七日,乃诏旉等七人免死除名,命齐王攸备物典策,设轩悬之乐,六佾之舞,黄钺朝车,乘舆之副从焉。
却说齐王攸既被荀勖、冯紞之谗,不得预政,在外愤怨发病,使人奏武帝,乞往守太后之陵寝。
武帝不许。齐王病剧,武帝遣御医诊视。
御医将行,勖等阴嘱曰:“汝去视齐王疾,不可下药,只便回来。主上问你时,只说无疾。”
御医应诺,及去诊视脉息,病将危笃,不肯下药。诊罢复旨,皆言无疾,帝亦不深问。
当河南尹尚雄谏曰:“陛下子弟虽多,但有德望者少。齐王卧居京邑,所益实深,不可不思也。依臣之愚见,可诏还京。”
武帝不纳,尚雄愤恚而卒。齐王攸疾转笃,帝犹遣人催其上道,至是呕血而薨。
其子司马冏发丧而归,武帝与百官亲临吊丧。
司马冏号踊陈诉御医诳言父疾无恙,不肯下药,致误身死。
武帝大怒,即命武士收御医,诛于市曹,以其首级祭之。
初,武帝爱齐王攸甚笃,为苟勖、冯琇所构,欲为身后之虑,故出之。
及其薨,帝哀痛不已。
冯紞侍侧曰:“齐王名过其实,天下归之。今自薨,是社稷之福也,陛下何哀之过?”
帝收泪而止。
按齐王攸举动以礼,鲜有过失,武帝敬惮之,每引同处,必择言而后发,因此朝野重之。
乙巳太康六年初,陈群向晋武帝上奏,说吏部没办法好好考察天下的士人,所以让各个郡国设置中正官,州里设置大中正,都挑选本地的人,
而且是在朝廷当过官、品德高尚且才能出众的人来担任,让他们评定等级,分成九品。
要是有人言行出色就提升他的品级,要是道义有缺失就降低他的品级。
吏部就根据这个来选拔补充百官。
这制度实行的时间长了,有些中正官并不称职,弊端越来越多。
太尉刘毅上朝的时候上疏说:
“陛下您设立中正官,确定九品之制,评定高低都随他们的心意,让人荣辱都在他们一念之间,他们简直是掌握了君主的威权福泽,抢夺了朝廷的势力。
他们对公没有考察审核的依据,对私没有被人告发奸情的顾虑,心里头各种想法,到处钻营谋求,廉洁谦让的风气没了,争吵打官司的习俗形成了,
我都替朝廷感到羞耻。设立中正官,对朝政有八大损害:品级高低全看家族强弱,是非对错随着家族兴衰。
同一个人,十天半个月就可能被评成不同的样子,上品里没有寒门子弟,下品里没有权势家族的人,这是其一;
重视这个职位却轻视任职的人,使得各种反驳争论在州里到处都是,大臣之间也结下仇怨,这是其二;
优劣颠倒,本末倒置,这是其三;禁止人们申诉,让受了冤枉的人没办法让上面知道,这是其四;
在官府里采集赞誉,从流言蜚语里收集诋毁,这是其五;压制有实际功劳的人而抬高徒有虚名的人,助长浮夸之风而废弃考核成绩,这是其六;
不考虑才能是否合适,只是简单地分成九品,这是其七;各自凭个人喜好憎恶,来谋取私利,天下的人哪还会认真修养德行而专注于自身努力呢,这是其八。
从这些来看,职位名叫中正,实际上是奸佞之府;事情名叫九品,却有八大损害。
从古至今的失误,没有比这个更大的了。我觉得应该废除中正官,除掉九品之制,摒弃曹魏时期的坏制度,重新建立一个好的制度。”
晋武帝看了,很高兴。虽然觉得他说得好,可最后还是没能改变。
再说侍中王济因为劝谏晋武帝应该亲近齐王这件事,被免官很久了。
现在齐王已经去世了,晋武帝就对何峤说:
“我想先骂王济一顿然后再给他官复原职,怎么样?”
何峤说:“王济这人很有个性,恐怕不会屈服。”
晋武帝派人把王济叫来,责备他说:“你知道羞愧吗?”
王济不卑不亢地说:“‘一尺布,尚可缝;一斗粟,尚可舂。兄弟二人不能相容。’的歌谣,我常常为陛下感到羞愧。别人能让亲人疏远,我却不能让亲人疏远,就因为这个在陛下面前感到羞愧。”
晋武帝听了,沉默不语,流下眼泪,又让王济当了侍中。
话说齐王攸死后,各种灾祸频繁出现:河南、荆扬地区发大水;八月初一发生日食;
冬天的时候,慕容廆率领五万兵马侵犯辽西,辽西郡守章明带兵抵抗,结果战败身亡,失去了州郡。
太庙的大殿塌陷,流星像雨点一样落下。有人觉得是齐王死得冤枉,所以才有这些变故。
慕容廆侵犯辽西之后,晋武帝特别担心。
大臣们上奏说应该下诏招安,封慕容廆为鲜卑都督,这样他就会投降。
晋武帝听从了这个建议,派人捧着诏书前往辽西,命令东夷校尉拿着符节去封慕容廆为鲜卑都督,让他来投降。
使者带着诏书,进入辽西,见到东夷校尉何龛,使者写信通知慕容廆。
慕容廆特别高兴,马上穿着士大夫的衣服,戴着头巾前往府门向何龛投降。
何龛怀疑他有诈,就严阵以待接见他,慕容廆到了门口,看到这阵仗,就回去换了军装再进来。
身边的人问他为啥,慕容廆说:“主人不以礼相待客人,客人能咋办呢?”
何龛听了,特别惭愧。于是,何龛拿着符节,打开诏书宣读。
慕容廆跪着听完,谢恩起身。就这样慕容廆投降了晋朝,接受了鲜卑都督的印绶,收兵后搬到徒河西山去了。
再说晋武帝一门心思在声色犬马之中,结果生病了。
当时杨骏掌权,担心诸王会有变故,想出一个主意,偷偷上奏晋武帝说:
“陛下身体不舒服,自然是主弱臣强,如果有个万一,怎么控制局面呢?应该分封诸王,让他们都督各镇,这是个万无一失的办法。”
晋武帝听从了,任命汝南王司马亮为大司马,都督豫州诸军事,让他镇守许昌;又把皇子南阳王司马柬改封为秦王,让他都督关中;
任命司马玮为楚王,让他都督荆州;任命司马允为淮南王,让他都督扬、江二州诸军事,都赐给符节,让他们回自己的封地,没有召唤不许入朝。
又立皇子司马义为长沙王;立司马颖为成都王;司马晏为吴王;
司马炽为豫章王;司马演为代王;立皇孙司马遹为广陵王。
晋武帝把才人谢玖赐给太子司马衷,司马衷接纳了,生下皇孙司马遹。
司马遹五岁的时候,宫里有一次夜里失火,晋武帝吓坏了,登楼观望。
当时皇孙司马遹拉着晋武帝的衣角,在他耳边说:
“夜里失火很突然,应该防备意外,不能让火光照到皇上您。”
晋武帝听了,觉得这孩子很奇特。
第二天,晋武帝带着皇孙司马遹去看猪圈,司马遹对晋武帝说:
“这猪很肥,为啥不杀了犒劳将士,还让它一直浪费粮食呢?”
晋武帝赞赏他的话,就派人把猪杀了。
晋武帝摸着他的背,对廷尉傅祗说:“这孩子肯定能振兴我家。”
第二天早朝,晋武帝对大臣们说:“我的皇孙司马遹特别聪明,之前看到失火时的告诫,后来又说出杀猪的话,就像我太祖宣帝那么有才。我看太子没什么才能,本来想废了他。现在看到皇孙这么聪慧,就不换太子了。”
于是大臣们纷纷祝贺,高呼万岁。
晋武帝在凌云台大宴群臣。
尚书卫瓘知道太子司马衷是个庸才,干不了政事,一直想找机会说废太子的事,可又不敢开口。
于是在朝会上假装喝醉了,走到晋武帝的座位前跪下说:
“臣有话想说。”
晋武帝问:“你想说啥呢?”
卫瓘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最后用手摸着座位说:“这个位子可惜了。”
晋武帝心里明白他的意思,就故意说:“你真是喝醉了。”
这样一来卫瓘不敢再说,而晋武帝心里却清楚得很,闷闷不乐地回宫了,悄悄对皇后杨氏说:
“现在太子没法担当大任,这事可咋办呢?”
杨皇后回答说:“自古以来,皇位都是立嫡长子,不管贤能还是愚蠢,哪能随便变动呢?”
当时晋武帝病得很重,知道太子没本事,不过仗着皇孙司马遹聪明机灵,所以没有废立太子的想法。
晋武帝采用王佑的计谋,让太子同母的弟弟司马柬、司马玮、司马允分别镇守要害之地。
又担心杨氏家族逼迫,任命王佑为北军中侯,掌管禁卫军。
还为皇孙司马遹精心挑选下属官员,因为散骑常侍刘寔品行高洁,就任命他为皇孙的老师,来辅佐皇孙。
同时又封了好几个宗室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