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当的沉默和隐瞒，是一种礼貌。
譬如之前的莉莉，又或者是现在的黑玫瑰和李梓柯。
冷暗不在这一列，她就只是懒得掺和。
一行人在莉莉的主动隐瞒、李梓柯的知情不报，和黑玫瑰想袒护下属的和平氛围中，按照千日草给的路线图，走进了那些低矮的房屋建筑之中。
与位于中间的高楼相比，边上的这些房屋实在是太矮了。它们高的只有两层，矮的就只有一层。有些更是只有一间小小的棚。
棚有什么用呢？
只能稍微为底下的人，遮蔽出一片狭窄的安全空间。
每一个棚里，都坐着一个目光呆滞的人。她们的年龄不同，但都统一地仰着头，看向那栋高楼上的明灯。
而每一栋房子的门前，都有条狭窄的，仅仅能通过一人的路。除此之外所有的地面，都是砂土和一层薄水的混合物。
房子没有窗户，她们无法从外面窥见房子里的情况。
莉莉低声说：“可恨的帝国。”
没有人接她的话。莉莉也不觉得尴尬，继续说：“帝国将她们囚禁在这里……帝国对帝国中的每一个人民都好的谎言，到底还要持续多久！”
黑玫瑰轻声咳了下。
莉莉不说话了。她沉默着领着几人穿过这片泥泞，再拐过几个矮房的拐角。
沙哑的说话声传来。
莉莉停下脚步。不用她做什么多余的手势或眼神，后面的几人都自觉压低了呼吸的声音。
“你来这里？干嘛？”
“……我来讨个答案。”
“你还需要答案？”
“我怎么可能不需要答案！”另一道声音明显激动了许多，“我们也生活在这颗星球上！我先不计较你把飞船搞烂这件事，但是你至少要把我的意识上传到云端——”
“那不可能。”
“你！”
“这里的数据存储早就坏掉了。我看着也完全没人来维护。就算你想上传意识，也做不到。”这道声音一顿，“就算你拿枪指着我的头，我也做不到。”
另一人没有出声。沉默中，只有急促的呼吸声。
李梓柯悄悄地动了动垂在身侧的手指。一缕阴影从她的手指尖滑了出去，落在她脚边的泥泞中。借助着这缕阴影的视野，李梓柯看到了两个正在墙边争执的人。
握着枪的那人，她和冷暗曾经在这个副本里见过。
还是在副本刚刚开始的时候，李梓柯和冷暗被副本安的身份，都是刚刚被裁员的公司员工。
而握着枪的那人，在当时，就以领头人的姿态站在她们面前，对她们宣告了这一事实。
当时还算得上将自己打理整洁的女人，现在外衣的下摆已经沾满了灰扑扑的泥浆。也只有她手里握着的枪和眼睛中的光芒，才能让李梓柯确认她就是当时的那人。
李梓柯在阴影空间里和冷暗说小话：“老师，那个就是当时我们的上司诶。”
“我看着比上次见面像真人了点，但是还感觉有点问题。”冷暗沉思，“如果她是人造人，那她会拥有和人类一样的感情吗？”
李梓柯也沉思。
冷暗的这个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她们见过的人造人，确实会展现出一部分人类的感情。
成功品和残次品二人，就很像普通的人类。
如果不按她们被制造出来的目的看，残次品反而更像人类一点。
但如果把那名曾经的上司，和人类进行对比——那上司看起来又不那么像人类了。她的感情很丰沛，但过于单一。
如果只有愤怒，是称不上与人类相似的。
李梓柯思考了一下，把这个问题抛给冷暗：“你还是觉得她不是人类？”
“至少不是完全的人类。”冷暗纠正，“不管是你还是我，都不会这么贫瘠。”
李梓柯姑且收下了这个表扬。对于挖了龙鳞没多久的她来说，说她是人类，就是对她那些经历的，最好的安慰了。
原本在她们身后的黑玫瑰，轻轻挪动了一下落脚点。
李梓柯和冷暗迅速将自己的注意力抽出无限空间。
黑玫瑰挪脚时毫无声响。
她也打算悄悄地从队伍最后，换到队伍最前面。
但这里的地是泥地。水和土混在一起，不论是哪一片出现了细微的变动，都会传递遍这片泥水的每一个角落。
原本举着枪威胁对方的女人迅速转头，盯着这处看起来毫无问题的墙角，厉声说：“出来！不然我就开枪了！”
她的另一只手也举了起来。她凭空一握，这只手中也出现了一把手枪。
被她威胁的人揣着手看。
莉莉沉默了会，便要往前走。
黑玫瑰无声地拦住了她。
莉莉停在原地，看着黑玫瑰经过她，继续往前走。
“哈！”举着枪的女人怪笑了声，“我还以为是谁——这不是反抗军的小妹妹吗？怎么来这里了，不早点回家里喝奶？”
“这话有点过分了。”揣着手的人声音沙哑地说。
“闭嘴！”
那把枪往她的头上顶了顶，她就继续揣着手看。
黑玫瑰举起双手：“我们路过。能让我们过去吗？”
“哈？”女人挑眉。她的枪口往上抬了抬，似笑非笑地扬起嘴角：“你说什么就让我做什么？你是我什么人？”
黑玫瑰举起的手没动：“地面上方的正规军基地已经都被炸掉了。现在就只剩下这里的……”
女人不耐烦地挥动手臂：“关我屁事。”
“你也曾经生活在这颗星球上。”黑玫瑰低声说，“我们都曾经受到过帝国的管制——我们要反抗她们！”
黑玫瑰盯着女人的眼睛。她的声音温和而充满力量：“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和我们同行。”
女人小声“嘁”了声。她放下了挥舞着的手，两只手中的枪也都消失了。
“算了。”她说。
她也抬起头，看向了那栋高楼上的灯光。
她说：“如果我能走，我早走了。”
黑玫瑰认真地说：“多谢。”
她朝身后招招手，莉莉几人便鱼贯而出，跟在她身后。几人经过两人时，那一直揣着手的女人开口：“你是在哪里学的心理暗示？”
黑玫瑰脚步不停，面色不变，平静地走过了她们。
黑玫瑰说：“好了，莉莉，你来带路。我来殿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