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梓柯眨眼。冷暗这话说的有点过分了，她都没办法继续给冷暗找补。
李梓柯也不想和目前受到影响的冷暗交流，干脆略过了这个话题：“那个圆锥金属块对你有用吗？”
冷暗面部的肌肉抽动，露出了一个类似笑的表情。
“有用。”冷暗说。她将自己的一只手摘了下来，向李梓柯展示自己手腕的那一片阴影。那片阴影正在剧烈地波动着，然后又在一声嗡鸣声后归于平静。
冷暗说：“我的身体稍微平静了点，但对精神上的影响还在。”
她有些烦躁地皱着眉。
李梓柯问：“那我们继续找一找，看看能不能找到能及时缓解情况的？”
冷暗瞥了李梓柯一眼。她冷声说：“就算你试图忽视一些问题，它们也会一直在那里。”
这就是在直接点李梓柯了。
李梓柯翻了个白眼：“比如你现在的身体情况？我之前可不知道你会揪着一个问题不放。”
“而且，比起我的交友关系。你不如先仔细思考一下自己现在的身体和精神状态吧。”李梓柯冷声说。她也有一点儿火气了。
就算面对着自己的老师，她也不能惯着！
冷暗没说话。她面色阴沉地沿着走廊继续往前走。阴影从她的脚下蔓延铺张，变成一条长长的黑色地毯。
地毯上的每一缕绒毛都在往外扩张。它们挤满了所有目光所及和不可及的空隙，再将那些空隙用阴影填满。
冷暗正在高频次地接受阴影传来的反馈。
她们走过了许多个拥挤的房间。有些房间里面有人，但她们的状态都不好。大多和垫底一样，目光空洞的盯着房间上方的那盏灯。
但和垫底不同的是，她们没有对走廊上二人大胆的窥视，做出任何反应。她们就像雕塑一样，一直维持着看灯的姿势。
冷暗走过她们。
缀在她身后的李梓柯叹了口气。她想到垫底为了自己的队友，而亲自来到这样的险境。她忍不住再为垫底说几句好话：“垫底也不容易，搭上那些队友……”
冷暗倏然侧过身看她。冷暗掀起嘴角，问：“你同情她了？”
李梓柯点头：“是啊，不然呢？”
冷暗短促地笑了声：“所以你才永远不会和她们成为朋友。”
李梓柯耸肩：“我还没说和她是朋友呢，你就又知道了？”
“博爱。”冷暗点评，“寡情。”
“你这样说就不对劲了啊。”李梓柯皱眉，“我之前身体里有金龙的血呢，你怎么说得好像我现在还是那个样子？”
冷暗停下脚步，盯着李梓柯的脸问：“你变过吗？”
“我没变过吗？”李梓柯张嘴，抬手指着自己，“我要是想一点变化都没有，我还何必辛苦挖掉鳞片？”
“……”冷暗叹了口气。
“你确实一直都没变过。”冷暗说，“我现在的精神状态很稳定，所以这句话是真的。”
李梓柯张嘴，闭嘴：“算了……你现在的精神状态不好……我不和你计较……”
冷暗再继续往前走，瞥她一眼：“我现在的状态很好。”
“自己认为精神状态好的人，是不会这么说的。”李梓柯耸肩，“如果你的精神状态真好，那你现在应该过来敲我头了。”
冷暗笑了声，没反驳她这句话，但也没对自己刚刚的话做出什么反省。
李梓柯也一并往前走，问：“你怎么不说话？喉咙部位的阴影突然不舒服了？”
冷暗没说话，只闷着头往前走。
李梓柯也不挑拨她了。如果两人真在这里打起来，还不一定是谁赢呢。虽说她们之前有过切磋，但也会挑着都不在两人主场的地方打，也不在意打出来的结果。
但冷暗会甘心自己一直在排行榜的第二名吗？
李梓柯看着冷暗的背影。她们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她一伸手，阴影构成的武器就能穿透冷暗的后脖颈。
李梓柯看了两眼冷暗的脖子，移开目光，小声哼了两句歌。
只有小时候她整夜睡不着，陆映月要哄她睡觉的时候，才会给她放歌。歌都是从哄睡之类的歌单里找出来的，她听个响倒也听睡了。
后来她进了医院，就只能听医院的铃声和叫病人编号的声音。
在陆映月的工资不高的那段时间里，李梓柯还睡在多人病房。她身边的那张病床上的人来了又走，有些是病好了，有些是病死了。
她看够了，也被涨工资的陆映月换到了单人病房里。
这些，都是她不曾和冷暗说出来的事情。
之前的李梓柯也不觉得这些是需要说出来的事。她生病住院都是既定的事情，她就算说了，也没办法对过去的事情造成什么影响。
她就只一直记着。
一直记着。
——刚刚冷暗说过的话，她也不会说，但一直记着。
两人已经走到了走廊尽头的拐角。走廊并不长，她们也没走多久。
冷暗看着面前的分叉口，没说话。她脚下的那片黑色长绒地毯自顾自地向前延伸——李梓柯熟悉的阴影就铺满了她的全部视野。
走廊中的灯也暗了下来。它们闪烁了几下，终究被阴影紧紧地拥抱住了，陷入纯粹的黑暗中。
李梓柯弹了下手指。一缕阴影从她的指尖溢散，跟随着冷暗的阴影去探前路的情况。
左侧的道路上似乎有些闪闪发光的东西，右侧的道路似乎有吸引她的东西。
李梓柯看完了，问：“你打算选哪条？”
她没听到冷暗的回答，便转头看冷暗。
周围太黑。
李梓柯眨眨眼，她的眼前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阴影。
她看到了“冷暗”。
本应站在那里的冷暗，已经失去了身为人类的外形。她身体中的阴影都在往外溢散，变成了不成形状的雾气，勉强支撑着她身上的那一套外衣。
她的身体本就由阴影构成，现在也不过是回归了之前的状态——但她本不会在李梓柯面前这样。
李梓柯问：“你还好吗？”
那些雾气上方的一部分晃了晃。阴影没有嘴说话，冷暗也没有说话。
裹着外衣的雾气无声地，冲向了右侧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