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头妈妈问：“你没见过自杀的玩家吗？”
李梓柯摇头。
骨头妈妈一乐：“那不就好了？可能她就是压力太大，所以受不了了，就自杀了吧。”
李梓柯看着右白虎的身体。
从她第一次进入无限世界起，她就见过许多在副本里死去的玩家。有自杀的玩家，也有试图自杀，但在自己动手之前，就被副本机制了结了生命的玩家。
随着她的玩家等级越来越高，她见到的死亡方式越来越多，也就没那么在意自杀这一种死亡种类了。
但……
右白虎不是因为副本而自杀的。
在她举起冰镐，试图结束她自己的生命之前，她真切地对李梓柯说明了她自杀的目的。
她想要用自己的死亡，给李梓柯一点麻烦……简称“下绊子”。
李梓柯没有觉得麻烦。
李梓柯只是觉得困惑。
正如她会困惑白雪对白天晴的态度那样，她不明白这对母女之间的情感联系——现在的她，也同样困惑于右白虎在亲人死后，选择在李梓柯面前献祭自己的生命。
右白虎这么做，是为了……给她设绊子吗？
李梓柯看着右白虎趴在地上的身体。即便在意识模糊的那段时间，右白虎也坚持用自己的身体来当垫子，接住了和她捆绑在一起的左青龙。
一具呼吸微弱的身体和一具尸体捆绑在一起。
李梓柯想不出来，右白虎是想给自己设下什么绊子。
她已经经历过太多的生离死别。
站在一旁的她看着生离死别、挥洒热泪的她们，就像是在看一部与自己毫无关系的纪录片。
她们鲜活的表情落在李梓柯眼里，都成为了舞台剧上一板一眼的人偶。
她和她们站在同一个副本的地面上，但却像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
直到右白虎撞了上来。
她信誓旦旦地说自己要给李梓柯设绊子，李梓柯也等待着她的“绊子”。
在右白虎说出那句话的刹那，李梓柯便已经推测了数种右白虎能够做出的事情，包括但不限于借助冰镐将她拉进预先挖好的洞里，又或者是挟持陆映月来威胁自己。
即便不在副本内翻脸，副本外也可以通过传小道消息，来败坏李梓柯的名声；或者更加激进一些，用积分去雇大公会的玩家，对李梓柯进行截杀——
能做的事情那么多。
右白虎举起冰镐的时候，李梓柯甚至都开始期待对方的选择了。
是试图砸破她的头，还是使出之前的投掷技巧，将冰镐砸向她呢？
不论右白虎做什么，都不会打破李梓柯的防御。紧贴在她皮肤表面的阴影，在她的贴身衣物下构建起了牢固而柔韧的保护层。
原先这层保护层，是用来防止陆映月突然对她出手的；但现在用来防御右白虎，也没什么大问题。
但……右白虎怎么就选择用冰镐砸破她自己的身体呢？
在右白虎踉跄着朝前倒下的时候，李梓柯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右白虎的选择和行为都太超出她的预料——她完全没有考虑过对方是打算自杀的这一可能性。
自杀怎么可能对她造成损害？
逝去的又不是李梓柯的生命。倘若自杀能够对什么人造成损害，那古往今来的刺客们都要失业，被看着刺杀目标自杀的死士们取代了。
李梓柯确定自己的身体没有受到任何损害，所以对着仇人自杀，确实没办法让仇人受到任何伤害。
但李梓柯仍在困惑。
她问：“左青龙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什么右白虎还要为了他自杀呢？”
正在试图和陆映月搭话的骨头妈妈愣了下。她摸摸自己脸上的防风镜片，将顶上积的一点儿雪揩掉。
骨头妈妈语气随意地说：“她是为了左青龙而自杀的？我来的时候她已经倒在地上了，所以我不知道她是因为什么而自杀的。但看她的性格……不像啊。”
李梓柯接着问：“如果不是为了左青龙自杀，右白虎为什么要在这里，在现在，自杀呢？”
她接连的两个问题，把骨头妈妈问沉默了。
骨头妈妈摸摸衣袖。即便是到了雪山圣地里，她也仍旧穿着一身沾满狗毛——现在还沾上了不少雪花的白大褂。
她不是幼儿教育者，只是一个在无限世界里，被赶鸭子上架的医生。
骨头妈妈本来就不擅长解释什么。她干脆摆烂，把烂摊子丢给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右白虎——反正右白虎现在还没恢复意识，什么都也不知道。
骨头妈妈说：“我不知道，但我看右白虎现在的状态挺稳定的，你等她醒了就问她吧。”
李梓柯想了想，点头：“我也有想问小比大魔王的事情。”
骨头妈妈挑了挑眉。她不记得李梓柯和小比大魔王之间有什么特别的交流——现在的她也不是很在意那些。
反正玩家的好坏和彼此之间的关系都有骨头把关，她只需要当边牧主人就行了。
骨头妈妈继续和陆映月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
她们之间说了几句，骨头妈妈便意识到对方的不对劲了。她随意扯了个借口离开心不在焉的陆映月，快走两步到李梓柯身边，低声问：“她谁啊？”
“……”李梓柯突然觉得骨头妈妈也不是很靠谱。
但李梓柯还是尊重对方的问题，向她介绍：“雪山捏出来的我妈妈。”
“哇哦。”骨头妈妈感叹，“还真挺像真实玩家的。就是特别喜欢劝人去死，我刚刚听了几句，差点就想从雪山崖上跳下去了。”
李梓柯沉默地剐了一眼陆映月。
虽然此陆映月非彼陆映月，但她现在既然占着陆映月的脸，那就至少要做出个大致的样子吧。
李梓柯眉心一皱，问系统：“你又在这个副本里投放我的建议了？”
系统干笑：“这不是刚好嘛。”
李梓柯冷笑：“刚好？”
系统不做声。
“这样的‘刚好’，在这个副本里出现的次数，是不是有一点太多了，嗯？”
系统还是不说话。
李梓柯指名道姓地叫它：“00……”
“因为这里是雪山圣地嘛！”002号系统终于憋不住了。
它原本柔和的女声透出些许急躁和不满。
002号系统解释：“这里充满了规则，所以我受到的管控也会宽松一点……不然随便挑个副本都行，为什么非指定你来这个副本！”
李梓柯笑：“哦？”
“……总之。”002号系统说，“现在我还不能和你说以后要做什么，但你按照知天晓地的安排走就好。他不会害你的。”
“我也不会害你。”李梓柯针锋相对。右白虎死在她面前的举动，虽然没有对她造成什么实打实的伤害，但确实让她的心情烦闷了些。
002号系统不说话。
李梓柯威逼：“那我不干了？”
002号系统迅速回击：“陆映月正在另一个副本里。如果你不想她出什么问题……”
李梓柯冷哼：“你能找到第二个排行榜上的玩家帮你做成事，我就把我的名字倒过来写。”
她们共同沉默了下。
李梓柯想了想。她先暂时剥离了右白虎对自己的心情造成的影响，说：“知天晓地不会害我，但他说一半藏一半，都没和我说我要带什么走。”
“你总得告诉我，要从雪山圣地里拿什么吧？”
002号系统沉默了会，蹦出一个不大文雅的脏字。
它问：“所以之前右白虎问你……”
“我都不知道，怎么告诉她？”李梓柯理直气壮地回。
002号系统又沉默了很久。
李梓柯都等得不耐烦了，要开口催它时，002号系统才说：“……一个人。”
“你要从雪山圣地里，带走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