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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视着手中相片,江言澈沉默了。

而东伯翎和俞潮看着他落下的泪,也是两脸诧异。俞潮不必说,东伯翎已经认识江言澈许久,却从未见过江言澈哭泣!

在他们的印象里,江言澈沉默淡定,脸上表情并不丰富,把一切情绪藏在心底。

这或许是他原本的性格,或许是失去记忆的影响,也或许是x公司连续许久噩梦的侵扰。

近些时日,由于梦界探索的进行,由于更多人的相知相识,江言澈这种淡漠才如残雪遇骄阳,缓缓消融。可表情的确丰富了一些,阴郁感却始终存在,仿佛是从江言澈骨子里散发而出。

他究竟曾经经历了什么?

俞潮并不知晓,至于东伯翎……

正如南宫迁第一次见到江言澈时并不待见,其实他的内心也有膈应。这膈应的产生,正是因为……其实他们第零批入梦人,在三年前就已经见过了江言澈!

可即使是那时,江言澈记忆尚未被抹去,那种阴郁感已经萦绕周身。

而现在,就连江言澈自己都是矛盾的。面前这位是他母亲的女人,完全是一位熟悉的陌生人——陌生来自于理性认识,而熟悉来自于潜意识深处。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他本以为失去记忆后,自己也就失去了哭的能力,可现在看来,他依然能够哭泣,只不过悲伤的情绪被上了锁,想要开启,需要找到特殊契机,就比如现在——看到自己的亲生母亲。

呼……

调用起逆位【星星】作用于自身,将内心的悲怆屏蔽,割裂情感后,江言澈长吁一口气,拭去泪水,表情又变得克制起来。

“不好意思,失态了。”

深吸一口气,而一旁俞潮却像是发现了什么,一伸手,将相框从江言澈手中拿过。

嘶……

他倒吸一口冷气,看了看相片,又抬眼看了看“澄澈”咨询室前台。

“怎么了?”

在逆位【星星】的帮助下,江言澈很快平复心情,跟着俞潮亦步亦趋来到前台的位置。

“这个人……”说着,俞潮伸出食指,指了指相片上的江语澄,“好像是坐在前台的那个工作人员!”

俞潮来到心理咨询室的时候,前台小妹都趴着睡觉,没看到正脸,但整体轮廓还是被他无意间捕捉。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江语澄,江语澄的身形跟他曾经看到的前台一模一样!

“你能确定吗?”

江言澈皱起了眉,追问道。

而被他这么一问,原本自信的俞潮都被整不自信了,有些犹豫。可犹豫数秒后,他还是缓缓点点头:

“能确定,百分之九十以上。”

那就怪了……

江枫原本在海市,而x公司在东南方向的海域,两地之间隔了很远,江语澄分明在x公司未曾离开——周旋也不可能放她离开——但为何会出现在相隔如此多距离的海市中?

是江语澄身上有其他什么任务,被允许离开x公司,还是……

本就存在两个江语澄?!

江言澈是文学生,看过许多名着,知道两个江语澄的瞬间,他立刻想到了《西游》里“真假美猴王”、《水浒》里的“真假李逵”。

可不论怎么说,两个江语澄,一定有一个是真,有一个是假。

至于哪一位是假江语澄……

江言澈轻叹一声,摇摇头。他觉得,其实答案已经呼之欲出。同样没有直接证据,但他就觉得,x公司中那立场十分不坚定的女子,或许是假的江语澄。

可他并不准备去拆穿她,他不知道这位江语澄的真身是什么,如果很强,自己去揭穿她,完全是羊入虎口,自投罗网。

为了长远考虑,他决定暂时对江语澄的真实虚假问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走吧。”

探索得差不多,时间已经不早,再有几个小时,俞潮就要回到现实,江言澈这次入梦并未使用“胶囊”,他也很快要从梦里醒来。

凝视着手中相片,犹豫许久,江言澈还是将其还给东伯翎,让东伯翎放回原位。

他很思念家人,但在梦中,念想这种东西是不存在的。

他的确可以将相片留下,自己经常看看,可这又怎样呢?

江言澈想要的,是现实中真正的团聚,而不是幻梦。

梦里见到家人,跟一些情窦初开的年轻人在梦中见到暗恋对象有什么区别?都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现实才是最重要的。

三人再度沉入真实梦境,离开了紧缩的“澄澈”心理咨询室大门。回到禹妄市深邃的夜中,禹妄市的夜晚,要结束了……

……

现实,舟海市。

作为浙省最东边的城市,它建立在一座座星罗棋布的岛屿上。

一间朴素的酒店房间里,中年男子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缓缓睁开眼脱离睡梦。

偏过头望向窗外,晨曦尚未到来,只在天际线渲染出一丝天光。抬抬手,打开手机,现在还是清晨四点多。

可他,已经无心入眠,他能感受到,自己留下的影像被人触动。

小澈终究还是发现了……

能够触发影像的,只有【星星】牌的力量,而目前这张牌,只有江言澈拥有。

叩叩叩!

“爸,该走了,这个时间离开会比较安全。”

中年男子就这么眺望窗外,沉吟着,不知不觉,半小时时光流逝,还只是四点四十五分,房门却被人叩响,一道女声从门外传来。

“好,稍等。”

中年男子打开门,让女子进来,之后自己进入洗手间开始做简单洗漱。

“爸,我们接下来去哪儿?总不能每晚住不一样的酒店吧?”

中年男子刷着牙,含着泡沫,含糊不清开口:

“我们去舟海群岛最东边的岛屿,未来如果小澈能离开x公司,我们也能更好接应他。”

“好……”女子很听话,答应一声,“这回,应该不会这么快再搬走了吧?”

中年男子摇摇头,轻笑一声,吐出最后的漱口水:

“不会了,一直等,等到他回来,然后……我们去接你们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