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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红墙那一头望过去,这只是一间普通的小房子。

房子前面的两排红墙,中间的道路狭窄而修长。

不过这小房子的位置十分的不规则,它并没有处于两排道路的正中间,反而更靠近左边的红墙。

如此使得它终年被墙的影子所覆盖,在夏日凉爽解闷,冬日又温和暖热。

这就是如今整个地球上最高规格的政事处理中心,一份份影响东亚大陆的一个又一个政策就是从这里发出。

它就是大明帝国的核心-内阁值房。

自从隆庆二年开始,内阁大臣们不再兼任六部尚书,因此去年不怎么见人的值房,如今却是人满为患。

内阁大臣们在这里处理政务,也随时准备皇帝的召见。

但跟前面深居西苑的宅男皇帝相比,当今圣上却更愿意自己来值房开会。

但这里也并不是只有内阁大臣能来,偶尔可以来其他几位大臣。

比如宗人府宗正朱珵墝。

还有其他几位年轻人,有时会被传唤进来汇报工作。

比如正在汇报军事的申时行。

作为兵部职方清吏司主事的他,算是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了。

且不说内阁次辅的老师,就是如今这个小小的五品主事职位,那也是很多状元望而不可及的。

同样是张居正学生的张四维,论辈分还算是申时行的师哥,但混了这么多年还在翰林院出不来,只负责一些起草诏书和修撰工作。

虽说有非翰林不得入阁的这条潜规则在,但很明显这个五品的兵部主事工作比翰林院学士更重要。

证据就是现在申时行正在汇报的工作。

“此次鞑靼南下,我军大获全胜!”

“根据兵部统计的有功将士名单,此次战役中,神池口和大同镇的将士们功劳最大。”

“神池口将士们仅仅只有一千三百人,却硬生生的扛住了铁木尔一万大军的进攻。”

“而大同镇在关键时刻彻底扭转了战局,功不可没!”

“兵部推举,戚继光总兵,马芳总兵吴惟忠将军,王如龙将军,麻锦总兵,都当予以重赏!”

说完,申时行收起了名单册子。

张居正在皇帝身边闭着眼坐着,听着学生的汇报,满意的点了点头。

你看看,这样的工作跟翰林院学士有的比?

申时行的职位就是负责各省的兵舆图,统计士兵名单,各级武将的升迁和犒赏也是由他负责。

对面的高拱看看申时行,也露出了欣赏的神色。

这个工作看似只是统计,但却是很容易得罪人的职位。

特别是推荐武将升迁和犒赏这一块。

申时行的这个汇报让高拱都能满意,足以见他平衡各方势力的能力。

皇帝听完没有说什么,而是盯着手中的锦衣卫报告。

“两位阁老怎么看呢?”

张居正和高拱对视了一眼,默契道,“臣等无异议。”

“那就如此办!”

“但朕觉得如此还不足以庆祝这次大胜!”

“这样吧!”,皇帝合起手中的报告,看着众人,“下个月的阅兵仪式上,朕要亲自犒赏戚继光,马芳等一众将士们!”

“召他们进京!”

内阁响起了短暂的嘈杂之声。

阅兵仪式这件事众人的意见本来就不统一。

阅兵仪式以往也不是没有,而是这次有些特别。

第一,以往的阅兵仪式都是京营统领主持。

但这次皇帝要亲自出面。

鉴于他刚刚在扬州砍了一百来人,这让很多人的敏感神经又紧张了起来。

第二,皇帝要在这次阅兵中召集各国使者。

甚至朝鲜的使者已经进入大明境内了。

第三,这次阅兵仪式皇帝要召集各个藩王,南京勋贵,各地将领入京。

第四 ,皇帝要求兵部,往年参加过战争的老兵们,残疾士兵们都要进入京城,参加阅兵仪式。

这些都是以往的阅兵所没有的。

众人心里都不太舒服。

不能控制的东西,素未谋面的东西都令人不安。

皇帝这是又要搞什么花样?

“陛下,这阅兵仪式紧挨着会试,这个…”,高拱为难道。

“有什么问题吗?”

“臣是担心到时候京师人多眼杂,影响后来的殿试!”

“殿试在宫里进行,怎会影响?”

“怎么?堂堂大明京都连一个殿试和阅兵都无法连着举办吗?”

“若没有这份体量和规格,那说明北京是不合格的京都!”

申时行低下了头,紧张的捏着册子。

皇帝自从扬州回来之后一直很严肃。

听到他在扬州杀了一百人,当时的京城一片哗然。

朝廷直接炸锅了。

很多人义愤填膺,以辞职威胁。

留在京师负责政事的高拱和张居正遭遇围攻。

皇帝带着军队回来后,一百多个官员跪在德胜门前,请求皇帝允准辞官。

皇帝当场架起帐篷,准备立刻批阅他们的请辞奏疏。

这一下把所有人搞懵了。

卧槽皇帝,你不按套路出牌啊!

文官们当然不会辞职,他们又拿出自己擅长的道德绑架那一套。

什么皇帝弑杀啦,为君暴虐啊,失了天下民心啦,君王与士大夫公天下啦…

皇帝没有跟他们扯皮,当场把带头闹事的钦天监的一二把手,都察院的四个官员和大理寺,刑部,礼部的近30名官员全部强制辞官,批阅了他们的奏疏。

其他人看着皇帝身后杀气腾腾的,手握刀柄的军队不敢再造次,纷纷离去。

这一幕深深地震撼了申时行的内心。

以前在书里学的那一套君臣相礼啊,君臣和睦啊统统被震碎了。

皇帝的意志无人可挡。

张居正开口道,“这倒也不是,陛下,只是很多官员们对您的出席略有…担忧!”

“担忧什么?”,朱载坖笑问,“朕是莫名其妙就会杀人的疯子?朕砍了那么多人,哪一个不是罪有应得?哪一个不是朕查明了罪行之后砍的?”

“身正不怕影子斜,他们坦坦荡荡怎会怕朕的刀刃?”

张居正无奈的扭过头去。

皇帝文官们矛盾越大,遭殃的却是他和高拱。

被夹在中间,放在火上烤。

这时,从长桌的另一角传来一阵声音。

“陛下,您和军队掺和的太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