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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祈十八年,太子苏禾十二岁。

六月盛夏将临,淳祈帝带着诸多皇子嫔妃踏上北巡之旅。

皇后不愿来,待在宫里。

“时隔多年,再去北地,不知如今的北地会是何种风情。”

淳祈帝:“只有白云苍狗,物是人非的道理,北地就在那里。雪儿若是喜欢,每年朕都能陪你来。”

“相见不如怀念,臣妾只是感慨唏嘘,在北地的日子,似乎已是很遥远的事儿了。”

苏禾比销雪兴奋多了,能出来看看苏禾都是兴奋的,更何况,这是他母妃生长的地方。

于销雪而言,看见的不是茫茫原野,而是无尽的虚影与回忆。

不知为何,当踏上这北巡之旅,销雪的精神就不大好。

这种不好,在面上体现不出,销雪只是觉得整个身体的皮肉都虚乏,便是同淳祈帝说话,说着说着神都不知道游去了哪。

淳祈帝很担心销雪的身体,但太医瞧了也无果,猜测是销雪不自觉地触景伤情。

六月出发,七月到,停留了一个月,淳祈帝便令往幽白黔三州去。

八月中旬,深夜里,幽州的一个驿站,突然火光漫天。

慌忙之中,淳祁帝来寻销雪:“皇贵妃呢?”

月白看见淳祁帝,目露惊恐:“娘娘不是被陛下叫去了?”

淳祁帝暗道不妙:“何人来请的皇贵妃?”

“贾木来寻的,说是陛下有约,请皇贵妃一人去啊!”

贾木是江海的干儿子,这么多年贾木总是替江海办事,不乏来传报淳祁帝的旨意的,也就是说,贾木可以算能信任的人。

淳祁帝暗道不好:“皇贵妃何时去的,往哪去了?”

“刚去没多久便起火了,是那个方向。”

“太子呢!太子在哪?”

“父皇!”

苏禾远远地叫淳祁帝。

淳祁帝上下看了一眼,灰头土脸些,但人无碍,吩咐照顾好太子,就去寻销雪。

“我母妃呢!”

月白:“殿下莫慌,陛下去寻了。殿下身上,怎么有血?殿下受伤了?!”

苏禾推开月白:“不是孤的。”

苏禾追着淳祁帝去了。

当淳祁帝寻到销雪的时候,销雪没有被带远,只是,销雪被贼人携着,四把剑围住了销雪的脖颈。

销雪的眼神是空洞的。

淳祁帝的心跳地极快:“你们是谁的人?抓皇贵妃目的为何?”

“狗皇帝!要我们放了皇贵妃可以!你拿你自己来换!”

黑衣人掐着销雪苍白的脸说。

“行,朕换!”

王振赶来,拉住淳祁帝:“陛下冷静!三思!陛下万万不可啊!”

淳祁帝第一次觉得王振碍事得不行,甩开王振,直直朝销雪走去。

“母妃!”

苏禾急匆匆追来,瞧见销雪,步履踉跄,差点摔去。

销雪眉头皱起,定睛看见活生生的苏禾,再看淳祈帝渐近的步子。

销雪的身体接触告诉销雪,危险,近在眼前。

“陛下!小心!”

销雪推开黑衣人,冷箭从黑衣人的衣袖中射出,就落在淳祈帝的脚边。

“护驾!”

王振的人已拉好了弓箭。

可销雪的脖子,已经陷入剑锋,甚至没来得及同淳祈帝再说一句……

刀剑无眼……

销雪在推开黑衣人的时候,身子倾倒,皮肉瞬间割裂,血液是喷涌而出,因为使了力,脖颈伤痕深重,瘫倒在地。

销雪的举动,是几个黑衣人都没有料想到的。

没了销雪,王振的人很容易就把人擒住。

“啊!!娘亲!!!”

苏禾扑到销雪身边,双手护住销雪还在流血的脖颈,似乎这样就能把溢流的血按压回去。

苏禾的手抖个不停,热流涓涓,已看不清手形。

“娘亲,禾儿求您,别死,您就看禾儿一眼,好不好?”

可销雪再也回应不了苏禾的请求。

苏禾把销雪抱入怀中,热流浸染了苏禾衣裳,苏禾仰天长啸,绝望的嘶吼声穿越过重重火光。

淳祈帝愣在原地,许久。

淳祈帝没看销雪一眼,淳祈帝的眼前,是无边无际的红。

淳祈帝推开人群,他听不见周遭人的呼唤,疾步奔走,回到寝居。

寝居被水浇过,没有全部受损,但空气里是带着潮湿的焦臭。

淳祈帝拨开焦灰的木屑,找到圣旨,又拾笔墨,喃喃:“皇后……你还不是朕的皇后……不,不行,你得是朕的皇后。”

赵全跪道:“陛下!孋皇贵妃已逝!您再拟旨又有何用?”

“已逝?你在胡说什么!皇贵妃好好的,朕要立她为后。”

“陛下,您清醒一点,您亲眼看见孋皇贵妃,遭贼人所害啊!”

淳祈帝似乎后知后觉:“不,不是的……”

随着赵全的惊呼,淳祈帝昏了过去。

有的时候,命运就是这样无情,比玩笑胜似玩笑……

其实,销雪不是在此刻步入死亡的……

而是,在看见鱼尾的尸体之后,死神就一直在对销雪招手。

诚然,目前为止,销雪想要拥有的,似乎都有了。

初入宫时,销雪势要简在帝心,销雪实现了,淳祈帝一颗心早就系在她的身上。

销雪说要做太后,太子之事毫无费力便是板上钉钉,只需时间过去,销雪就会是至高无上的太后。

销雪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呢?

可事实上,销雪就是不满足。

从前,销雪渴望淳祈帝的爱,并持久为之奋斗。

后来,销雪要求苏禾的前程,也持久为之计较。

苏禾长大了,不需要她操心,淳祈帝能给销雪的,也都给了销雪。

可在宫里的日子,怎就这般难熬?

一日十二个时辰,重复又重复,销雪常会有不知今夕何夕之感。

云晖宫是一座无比华丽的囚笼,欲用财权和情爱捆绑销雪的灵魂。

但销雪望着变幻莫测的天空,看鸟雀惊枝盘旋,一颗心便飘荡久远……

哭过,笑过,几度生死,爱恨交织。

销雪真的想当太后吗?

销雪不止一次这样问自己。

十五岁和三十岁的想法到底不同。

入宫,是一念之差,是一时拐不过弯的执拗,是自以为对家族的妥协和牺牲……

十五岁的销雪看不穿自己的命运,势要一条路走到黑。

可祖母去了,祖父死了,姐姐远走。

成长的路上,就是在与一个又一个亲人分道扬镳。

当心里牵挂的羁绊都有了去处,自己所谓的为了家族,又从何谈起?

在漫长的岁月里,销雪逐渐明悟。

或许,她从来不屑于过分的名利财富,无论亲情爱情也割舍不了她对自由的追逐,可她得为自己的选择买单。

销雪听得苏禾死讯之时,是浑浑噩噩,但销雪脑子里是清醒的,销雪想了很多。

销雪看着淳祈帝脚步逼近,眼里却再流不出泪水了。

她想说别靠近我,别为了我这样,又想看淳祈帝真的能为她做到哪一步。

销雪想,她真是太自私不过,明明,淳祈帝对她,早就做得够多。

都说看一个人,不要听他说什么,而要看他做什么。

淳祈帝是只做不说,销雪却是只说不做。

其实销雪很疑惑,她,哪里就值得淳祈帝一片丹心?

她为淳祈帝做了什么?

单纯因为她嘴巴会说?

苏禾的惊呼打断销雪思路,销雪也知敌人的计谋没能得逞。

销雪是在军营里混迹过的,身体的记忆告诉销雪她身后藏了暗箭,只待淳祈帝靠近,一击必中。

她是诱惑淳祈帝的俘虏,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或许有更好的方法能让所有人脱险,又恢复到从前的你侬我侬。

可是鱼尾当初为什么撞上了剑?

不可能只因为看着锋利的剑锋好奇撞上去求死的感觉,就如人立在山巅总有跳下去的冲动。

其实,是销雪自己不想活……

销雪心里有愧疚,销雪想,爱不爱的,她不能完全确定,但这条命,救了淳祈帝又何妨?

她回望自己的一生,偷来的三十年,了无遗憾。

就让我自己选择我生命的终止,死在你们都最爱我的时候。

其实我很怕你看出我的假面,我很怕看见你怨恨的眉眼,我们的开始就充满谎言、算计和欺骗,所以故事的终章我不能相信你所有的真心,不敢打赌真心永远不变,更不敢放下我的芥蒂真的去爱你。

其实,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好累好累。

如果我死在生下小九的那天,多好……

又幸好,我没有死在生小九的那天……

只是有些遗憾,你瞒着我在城郊种下漫山遍野的刺玫,我却看不到花开了……

销雪的一生开始于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销雪的一生结束于霏霏漠漠绕皇州,销雪欺寒不自由。

人各有志,而欲望无穷,拥有了又渴望不曾拥有,销雪从此自由了。

淳祈十八年,幽州别馆,贼子结宦党逆反,孋皇贵妃以身护驾,当场薨逝,帝大恸至昏厥,冰棺裹尸厚葬皇陵。

史书短短一句,却是一个女人的一生。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埋头。——白居易《梦微之》

霏霏漠漠绕皇州,销雪欺寒不自由。——王建《长安早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