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微瑶低头一看,发现徐暮迟已经睁开眼,正定定地看着她。
感觉到有一种暧昧且危险的气息正慢慢弥漫开来,骆微瑶手腕用力,想挣开禁锢。
徐暮迟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稍稍一用力,就把她拉入怀中。
骆微瑶急眼了,一面挣脱一边低声怒斥道:“你又想霸王硬上弓?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徐暮迟把脸埋在她的脖颈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再缓缓呼出气。
“没有,我只是想抱抱你,就一下就行。”
徐暮迟的声音低沉,嘶哑和疲倦,透着少许恳求和渴望。
骆微瑶心里一软,僵硬的身体松懈了一些。
但几秒钟过后,她还是毫不留情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我走了,你回床上睡吧。”
“不睡了,今天爷爷要去二郎山祭拜外婆,得做准备。”
“请你在外婆前面加上‘我的’。”
“嗯,我的外婆。”
骆微瑶气得扭头就走。
听着到外面干脆的关门声,徐暮迟悄悄扬起嘴角。
吃过早餐,骆微瑶和徐暮安来到徐观南房内,发现他已经穿戴整齐,神情肃穆地等在那儿。
他梳着整齐的大背头,油光可鉴;身着一件深蓝色长衫,绣有精美的云纹,领口处垂挂着一串翡翠珠链。
这样的装束和仪态,宛如民国时期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富家子弟。
“爷爷,您穿得真好看。”
骆微瑶一时不知道用什么词,直接就用最简单最直观的“好看”。
徐观南紧绷的脸终于稍稍有些放松。
“好看吧?这是我年轻时过节的装扮,大小姐很喜欢。”
说完,他苍老的面颊竟然隐隐透着一抹红润,神情有些羞涩。
骆微瑶和徐暮安相视一笑,莫名觉得徐观南很可爱。
这时,徐暮迟从外面走进来,说一切都准备好,可以走了。
往二郎山山顶的路都有参天大树,所以一路上也没有被太阳晒到。
徐暮迟没有假手于人,而是亲自背着徐观南一步一步往山上走,所幸山路坡度并不是十分陡峭,走得还算顺畅。
骆微瑶、徐暮安拿着祭品,慢慢地跟在后面,其他人就在山脚下等着。
大约爬了半个多小时,他们终于来到了宽阔的山顶。
祭拜之前,他们在一棵大榕树下坐着休息。
徐观南一直紧张地看着外婆所葬的方向,双手偷偷放在腿侧摩擦着。
徐暮安捧着一杯热茶,又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骆微瑶。
“嫂子,麻烦你把水拿过去给我哥,我去照顾爷爷。”
骆微瑶暗骂他是小鬼头,但还是依言把水拿过去给徐暮迟。
徐暮迟头上冒着一层细汗,正站在风口处乘凉。
他接过矿泉水,咕噜咕噜喝起来。
“徐董,爷爷看起来很紧张。”
“这或许就是近乡情更怯吧。爷爷对外婆的感情应该……应该很不一般。”
骆微瑶脸色微微一变,若有所思地望着外婆坟墓地方向。
“今天我已经安排人过来勘察和修建垂直电梯,最多一个星期可以完工。”
徐暮迟指着脚下不远处,犹如被人用斧头垂直削断的那面悬崖。
然而,骆微瑶却沉思着没有回应。
徐暮迟忍不住像逗猫一样,用手指拨了拨她有些通红的脸颊。
骆微瑶忽然醒悟过来,想拍掉他的“咸湿手”,但还是扑了个空。
“拿开你爪子,再动手动脚,我把你踹下山崖!”
说完,她气鼓鼓地走到徐观南身边。
徐观南见骆微瑶回来了,就说想去见见她外婆。
骆微瑶搀着徐观南,往大松树那边走去。
她感觉老爷子的手臂不停地在颤抖。
骆微瑶从徐暮安手中接过篮子,拿出祭品一一摆在外婆坟前。
她转过头,想把点好的香交给徐观南。
却看到一张因极力压制着激动情绪而扭曲的脸。
徐观南老泪纵横,步履蹒跚的走到坟前。
他缓缓跪下,一遍又一遍地用手指轻轻抚摸墓碑上的照片以及名字:徐云卿。
“大小姐,阿郎来了。”
只是轻轻地说了这句,徐观南便头抵着墓碑,悲痛地呜咽起来。
松树上有几只鸟,被他悲切的哭声吓得扑棱棱飞走了。
徐暮安从来没见过爷爷为谁屈过身,更没有见过他伤心掉眼泪的样子,所以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眼见徐观南越哭越伤心,越哭越抽不上气,骆微瑶连忙过去劝他不要太难过,要保重身体。
过了一会儿,徐观南才慢慢止住泪水。
他擦干眼泪,被骆微瑶搀扶着坐在松树下的那块大石头下。
“小骆,安安,你们先上去,我想单独跟大小姐说说话。”
话音刚落,他的眼眶里又盈满泪水。
等两人走回山顶,徐观南又走到坟前,半蹲半跪着用手绢轻轻擦拭墓碑,抽泣的声音又隐隐约约地回响在山间。
“爷爷这样伤心,身体会承受不住的,你要不去劝劝?”
骆微瑶满眼担忧地看着徐暮迟。
“刚强了大半辈子,就让他老人家好好哭一场吧。”
话虽如此,他还是打了个电话,叫医生和护理人员上山待命。
过了不久,徐观南的哭声没有了,代替的是低低的说话声。
骆微瑶等三人暗暗地松了口气。
等周围都安静下来,骆微瑶、徐暮迟、徐暮安都走了下来。
坟前一堆燃尽的纸钱,三炷香袅袅生烟。
徐观南呆坐在松树下,通红的双眼望着远方,整齐的头发已经被山风吹得凌乱。
骆微瑶和徐暮安分别坐在他两侧。
徐暮迟收拾好东西,也坐在他们后面—他“恐高”,不敢太靠近山崖。
徐观南脸上的忧伤之色有增无减。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三年前,我见到你那一刻,就好像见到了大小姐,我那颗早已死透的心才算活过来。”
徐观南嘴角含笑,拍拍骆微瑶的手。
“后来,知道你是大小姐的外孙女,我既惊喜又伤心,喜的是终于找到她,伤心的是她先于我而去,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一滴眼泪悄无声息地从他满是褶皱的脸滑落下来。
“我这辈子都在找她,本以为她已经不在人世,没想到相隔不过几百公里,真让我无法接受。”
徐观南的心又是一阵绞痛。
当年,他知道这个真相后大病了一场。
胡姨、徐征文、徐征武等人为他身体着想,就千方百计阻止他来二郎山。
“大小姐一定很恨我,要不然她怎么不来找我?”
也是因为有这样的想法,徐观南一直也不敢来祭拜。
骆微瑶遥望山下,轻轻地说:“外婆不恨你,她只是忘记了之前的人和事。”
其他人都惊讶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