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晌午时分,百里俾正与裘千羽在军帐之内饮酒时,忽有从容美快马加鞭赶来的侍卫来报,称就在昨夜,有人闯入王府,挟持娘娘,劫走了大批金银财宝。
百里俾如被五雷轰顶,一股冷血直喷脑门,差点没将他带走。他眼睛血红,大口喘息,一言不发地瘫坐在行军椅上,许久未曾动静。
裘千羽也大感意外,不知何人如此大胆,竟敢趁着王府兵力空虚之时杀入王府。一问之下,才得知昨夜那些闯入者,一开始竟是为盐水女神图而去,之后抢劫了一批金银财宝离去。
“又是盐水女神图!”百里俾几乎是在咆哮,脸红脖子粗,浑身颤抖不止。
“多亏的是并未酿成大祸。”裘千羽安慰了百里俾几句,百里俾总算是缓过劲来,询问是否已查明那些人等身份。
侍卫惶恐摇头,忙又说道:“那些人中,有几名高手,杀了侍卫多名,少土司他……”
百里俾以为百里奚出事,顿时便被惊得从行军椅上弹起,颤抖着惊问:“少土司究竟如何了?”
“少土司前去阻拦时,受了皮肉伤,并无大碍。”侍卫忙不迭地应道。百里俾早已按捺不住,阴沉着脸问:“来者共有多少人马?”
“三十余人!”侍卫诚惶诚恐,百里俾冷笑道:“一群不中用的东西,区区三十余人,便可随意闯入王府,要你们做何用?传令下去,即刻班师回府。”
裘千羽闻言不禁大惊,慌忙前去阻止:“王爷,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呀。如今大势已定,只需按兵不动,便可轻易拿下桑植,倘若就此放弃,岂不……您可要三思而后行啊。”
百里俾此时已全然不为所动,叹道:“后方空虚至此,本爵哪还有心恋战?如今与桑植恩怨也只能暂且放下了。”
裘千羽见他主意已定,再劝说也是无益,故只能遂了他。
向思安一开始也对百里俾为何这两日只围不攻感到疑惑,后来想明白了他可能打算将桑植城池围困至死,正不知该如何应对时,忽又见他竟然撤兵,更是万分不解。
“这个百里老贼,究竟有何企图?”向怀光亲眼目睹百里俾撤走军营,他甚至怀疑百里俾是佯装撤退,而后以退为进,趁其不备,再杀个回马枪。
不多时,前去探寻的土兵回报,称百里俾已将军营撤走,此时正朝着容美方向浩荡而去。一时间,众人纷纷愕然。
“百里俾只围不打,目的是要将我等困死城池。”雁南飞道,“如今忽然撤退,定然是后方出了问题。”
“南飞说得对,否则百里老贼定然不会轻易撤兵。”向思安道,“可后方究竟发生何事,会比眼前之事更为重要?”
向怀光沉吟片刻后说:“无论发生何事,撤兵便是好事。孩儿这便派人去探查清楚。”
袁廷奕趁着容美王府兵力空虚之时,打算杀进王府,抢走传说中的盐水女神图,而后远走高飞,谁知将将刀剑架在少土司脖颈上,也无人知晓此图下落,又将王府翻遍,也未见此图,最终只能劫走一大批金银财宝。
此时,他自知犯下滔天大罪,百里俾定然不会放过他,于是断然放弃岩巴山,带着劫来的金银珠宝和一众兄弟另寻藏身之所去了。
这日傍晚,向思明带着墨月和姝儿乘着马车匆匆忙忙赶回桑植,刚到城池之下,望着残破的城楼,便被眼前的情形吓到了。
墨月想起阿妈,以及雁南飞、墨月等众人,顿时吓得腿肚子都软了,战战兢兢的自言自语道:“出何事了,究竟出了何事!”
姝儿更是被吓得不轻,张着口,泪水在眼眶打转儿。
“不好,出事了,出大事了!”向思明快马加鞭,急急忙忙冲进王府,见大家都平安无事,这才松了口气。
姝儿喜极而泣,墨白一个劲地跟她赔罪,怪自己回来晚了,没能陪伴前去百草谷。
当他们得知不在的这几日,百里俾竟然差点将攻占桑植,一个个瞠目结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个百里俾,包藏祸心已久,本以为不敢轻举妄动,谁知竟如此胆大包天。”向思明愤然道,“唉,可惜他来得也正是时候,早知如此,便……”
他本来想说途中去了趟慈文阁,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向思安道:“你们不在城中也好,姝儿的腿也是大事。如今目见好转,岂非又是大喜一件!”
向思明听说这几日战事之后,也疑惑百里俾为何突然收兵,怀疑其中必有猫腻。向思安将自身想法与他一说,他皱着眉头,也陷入沉思之中。
这边,墨白推着姝儿到了城楼上。姝儿遥望远处山峦,轻声叹息:“先前看到城池残破,可吓死我了,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墨白讪笑:“你不在城里,我才能安心迎敌。如今敌军撤退,你又刚好回府,不觉得如此巧合,正是老天安排好的吗?”
“可我还是害怕。”姝儿一想到若是百里俾占了城池,城内必定血流成河,自己此番回来,见到的恐又是另一番景象,便后怕不已。
墨白转身面对她,目光恳切:“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就算百里俾攻陷城池,我与雁兄、少土司等也定会舍命护城。姝儿,你勿需操心其他之事,你要做的便是尽快站立起来。”
墨月得知如兰平安无事,当下便稍稍放了心,却又见雁南飞受了伤,于是心疼的不得了,还说若是她在的话,定不会让人伤了他。雁南飞欣慰地笑道:“你们陪姝儿去百草谷也是迫在眉睫的正事儿,我还担心你们一路上不太顺利呢。如今见你们平安归来,也就放心了。”
墨月心疼地望着他的眼睛,忽然噗嗤一笑。他问她笑什么。她说:“我笑你几日不见,好像变了。”
“有吗?”雁南飞苦笑道,“或许吧。这几日想起随父亲在北疆杀敌时的情景,又思念父亲了。为了护城,剑下又多了不少亡魂。他们本不该死,该死之人应是罪魁祸首百里俾,还有朝廷鹰犬裘千羽。”
“阿哥,你有没有想过,放下过往,寻一处僻静之地,不再过问这纷纷世事?”墨月忽然说出此番话语,也是因此次前去慈文阁,见到姝儿的母亲梁晴后所想。
他们离开慈文阁时,梁晴出来相送,姝儿极为不舍,挥泪告别。梁晴虽也是满眼不舍,却双手合十,只说了一句:“阿弥陀佛,各位施主请慢行!”
雁南飞从她口中听闻此事时,几乎没被惊掉下巴,可随即便压低声音问:“二叔与净月师傅之间当年究竟发生了何事?”
“我也不知,二叔也未说起,也不好过问。”墨月道,“此事你也勿与他人提起。”
“知道了。”雁南飞叹道,“二十余年不见女儿,净月师傅与二叔之间的事定然不简单。”
墨月却说:“净月师傅心里是有姝儿姐姐的,只不过她心已死,不想再操劳凡事。其实,我觉得那样也挺好,这世间纷纷扰扰,不是尔虞我诈,便是打打杀杀。”
雁南飞听出她话里有话,转身看着暮色沉沉的天空:“待我做完该做之事吧。”
就在今日,雁南飞、墨白和向怀光义结金兰,此后便以兄弟相称。众人刚刚赶走百里俾,如今也算是双喜临门,故饮了不少酒。
雁南飞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房躺下的,一觉醒来,见墨月正呆呆地望着自己,慌忙便要起身,却被她按下,还问他记不记得昨夜睡着之后说过什么。
他莫名其妙,小心翼翼地问:“我……说了何话?”
墨月忽然脸红,又问他:“你说过何话,当真不记得了?”
“我昨夜多饮了几杯……是你扶我回来的吧?”雁南飞属实想不起任何事了,所有的记忆均停留在饮酒之前,他与墨白和向怀光跪地结拜那一刻。他见墨月并非像是开玩笑,于是又追问她自己究竟在梦里说了何事。
墨月又忍不住笑了:“你并未说什么,我与你闹着玩呢。”
雁南飞这才松了口气:“王爷这酒甚是厉害,我何曾如此醉过呀。”
“你们仨都醉了,尤其是少土司,竟不停地念着欧阳姑娘的名字。”墨月忍俊不禁,“幸亏欧阳姑娘未听到,否则不知会有多尴尬。”
“哎呀,幸亏我饮醉后便睡了,未当众出了洋相。”雁南飞还真以为自己醉后便呼呼大睡,谁知墨月竟未与他说实话。墨月想起他在睡梦中说出的那番话,又不禁脸红起来。
原来,雁南飞昨夜醉酒后,墨月送他回到房里睡下,谁知他竟然一把拉住她的手说着:“月儿,你不要走……”墨月自然便留了下来,安静地看着他,他又嘟囔道:“我不想杀人了,我要娶你,带你远走高飞……”
墨月因为这话兴奋了整夜,此刻再想起,依然心潮澎湃。雁南飞见她脸红,又狐疑地问:“我饮醉后当真何话也未说?”
百里俾回到府上,又从秦彩凤口中将事情原委问了一遍,而后怒视侍卫统领,质问他是否知晓贼寇身份。侍卫统领在于贼寇的打斗中失去了一条胳膊,对方将剑架在他脖颈上,他不得不命令停止抵抗,贼寇这才闯入王府,洗劫财物后离去。
“你如今可知贼寇究竟是何人?”百里俾再次问道,侍卫统领战战兢兢地回道:“在打斗中,有一人未断气,后来招供来自岩巴山。”
岩巴山?百里俾与裘千羽几乎同时脸色大变,那不就是袁廷奕吗?二人谁都没料到此人竟如此大胆,居然趁着王府空虚杀将过来……
“贼寇为何不杀你?”百里俾沉沉地吐了口气,阴笑道,“是你下令一百多名侍卫放下兵器,而后又将贼寇放进王府,此与贼寇勾结并无两样,该当何罪?”
侍卫统领大惊失色,慌忙口称冤枉,跪地求饶。百里俾怒火未消,此时一剑洞穿其胸口,冷冷地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要你何用。”其余人等面面相觑,人人自危,不敢出声。
百里俾此前绕过裘千羽收买了袁廷奕,打算为己所用,没料到如今竟然引狼入室,自食其果。
裘千羽也未知百里俾与袁廷奕竟然背着他早就串通一气,如今袁廷奕带人抢了王府,他还在暗地里担心百里俾若是知晓他与袁廷奕私下沟通,定然会怒火冲天,迁怒于他。
当日,百里俾便亲率一千余人杀进岩巴山,谁知扑了个空,这可把他气得不轻,扬言有朝一日定要将袁廷奕大卸八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