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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沈怀景被震撼了。

心头涌上各种滋味,有八年前的形影不离,有白凤轩的关心照顾,细心呵护,更有他跪在父亲面前,坚定不移地说,要娶他做媳妇。

还有八年后,第一次见面,白凤轩的冷漠,憎恨、讨厌以及趁他发烧的时候,做的那些让他痛苦不堪的事。

好的坏的都杂糅在一起,他也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小景,你别离开我,好不好......”

如同孩子般的祈求打断了沈怀景的思绪,他垂眸看着眼前的人,一双清澈有神的大眼睛,哪里像是喝醉了酒。

但若不是喝醉了,白凤轩怎么可能说这样的话。

他看着白凤轩有些失神,仿佛都忘记了,刚才自己要问什么。

“小景......”

白凤轩拉了拉他的衣袖,他才道:“要我不离开,你再回答我一个问题。”

白凤轩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般,但拽着的衣袖却没有松开。

“你......我父亲的死,跟你有关系吗?”

这话在心里堵了好几天,到现在总算是问出了口,他觉得心里松了口气,但接下来的答案,又让他有些心慌。

他有些忐忑地看着白凤轩。

“小景,要是早知道岳父死了,你就能回来,我早弄死他了。”

听到这话,沈怀景虽然心里有点准备,但还是觉得被人当头一棒,打得晕乎乎的。

真的是他!

“你就那么恨父亲吗?”沈怀景的声音冷起来,像是一把带刺的尖刀,只要刀子拉过,就算你不死,那也得少二两肉,保证弄个血肉模糊。

“我当然恨。恨他把你送去那么远,恨他在我面前还那么嘚瑟,恨他那么高兴你娶了媳妇,恨他不让你回来,恨他......”

沈怀景的拳头都快攥出水了,脸色也黑得极为难看,现在身上没带东西,他回头扫了一眼屋子,就见挂在衣架上的枪套。

没有半点犹豫,他转身就去拿了枪,下一刻,手枪已经松开了保险,枪口直直地抵在白凤轩的脑门上。

“所以,你就杀了他?”

仿佛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字眼,每一个字都带着恨与怒,更有千刀万剐都不能消其仇恨的诛杀之心。

“小景.......”

白凤轩似乎没有觉察到危险,伸手还摸上了沈怀景的脸,对于抵着自己脑门的枪口浑不在意。

“我想杀他。我要杀了他,你回来就得这般对着我吧......”他一把抓着枪口,“我的小景会伤心的......小景伤心了,我也会难受......”

他的眼里满是柔情,看得像要把人心都给融化了一般。

沈怀景的手微微有点抖,这一刻开枪,是最好的机会,一定让白凤轩死得透透的,哪怕他之后逃不了,也没关系。

可是,按着扳机的手指,使了几回力,到底是没有抠动。

酒话,能信吗?

他问自己。

如果弄错了,那是一条命。

在陆昭文的事上,他已经心急了一次,结果把陆昭文弄成个活死人。

他不想再因为自己冲动犯同样的错误。

如果真的是白凤轩杀的父亲,他以后总能找到机会的。

努力说服自己,其实要比说服别人更难。

但最终,理智还是战胜了冲动。

他慢慢地收回了枪,整个人却像是虚脱了一般,蔫在那里。

“小景,你舍不得......”

“你舍不得杀我.......”

白凤轩的话就这样飘进他的耳朵,而下一刻,他回手一击,把人给打晕过去。

冬夜很漫长。

沈怀景几乎一夜没合眼。

天快亮时,沈怀景勉强睡着,但睡得不踏实,还做了个吓人的梦。

他梦见父亲一身是血在地上爬,身后是白凤轩拿着带血的军刀,一步步逼近,脸上满是邪恶与疯魔,在白凤轩举起军刀砍向父亲的时候,他一下子给惊醒了。

醒了之后,额头上满是汗珠,连喘气都急得像逃命一般。

日上三竿,今天太阳不错。

沈怀景的早饭吃得有点晚了,因为再过一个小时,大概都要吃午饭了。

齐修说白凤轩一早去了军营,之前到的一批枪械有问题,如何如何。

沈怀景也没有仔细听,毕竟心思没在那上面。

“他没说什么吗?”

冷不丁地打断齐修的话,齐修愣了一下,“团长吗?团长......”

昨晚白凤轩醉洒回来,还带着谢小楼一起,并且当着沈怀景的面说留谢小楼过夜,这是天亮之后,齐修听他哥说的。

所以,这会儿沈怀景这般问,齐修斟酌了一下,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意思,但本心是向着自家团长的,“沈少爷,团长跟谢老板其实不像外面传的那样,团长其实......”

“我吃好了。”沈怀景没给他说完的机会,站起身来往院子外面走。

沈怀景想问的是昨晚的事,他不知道白凤轩还记不记得自己拿枪对着他脑门,想杀他。

但这话,从齐修这里怎么可能问得出来呢。

他也是天真了。

所以,也没有心思听齐修提什么谢小楼,有些心烦地往外走。

院子里的腊梅开了,黄黄的花朵,很香,也很漂亮。

从前,院子里是没有腊梅的,只有两株红梅,大概是他离开之后,院里才新添的。

沈怀景突然想起前几日在江城日报上看到一首咏腊梅的诗来。

腊梅傲雪绽枝头,玉骨冰肌香满楼。不畏严寒侵骨冷,何惧霜雪覆身愁。

孤芳自赏心无愧,独树一帜志不柔。笑看群芳皆寂寞,惟吾凌寒独自幽。

诗嘛,好不好的,他不太懂,毕竟,对于文学,他还是更喜欢新诗,对古体诗没有研究,不评价好坏。

闻着腊梅的幽香,躁动的心绪在这一刻似乎也平静下来。

他得像这腊梅一样,再寒冷的冬天,都得挺住了。

“齐修!”

他回头唤了一声,齐修正准备收拾碗筷,听得唤,立马应声出来,“沈少爷,什么事?”

“你说枪械出了问题,什么问题?”

齐修先是一愣,像是没有明白沈怀景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随即又答道:“听我哥说,刚到的这批枪械大都有问题,试了好几条枪,都出现炸膛的情况,而且准头也不好......”

齐修把自己知道的说了一下,沈怀景便让齐修带他去军营看看。

想着上回在路上,沈怀景枪打得那么好,没准儿可以帮上忙,齐修便没有犹豫,带着沈怀景去了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