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老爷子和高老太太的交集源于动荡年代。
文革开始时,作为凤城着名的资本家小姐,还是声名在外的“西北第一美人”,高新颖女士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冲击。
红卫兵不仅以破四旧为名到她家打砸抢,把她作为批斗对象看管起来,还逼着她交代和那个国民党前夫有没有联系。
并扬言如果不老实交代,就押着她游街批斗。
那时候,关老爷子刚好调任秦省省长。
上任前,他就对高新颖女士当年对国家建设做出的贡献了如指掌。
华国成立前,高女士除了留下一处自己居住的宅院外,其余的房产都捐献给了政府。
华国成立后,她又第一时间把家族的全部工厂和铺子公私合营了。
高女士为国家建设做出的贡献,凤城政府的各界领导都记在心里,她的大名更是如雷贯耳。
听说她被看管起来,还要被游街批斗后,关省长警告红卫兵头头:
“破四旧要反的,是资产阶级当权派,不能一切都反,更不能什么人也冤枉”。
然后,他又把高女士对政府和国家建设做出的贡献摆了出来。
怕红卫兵不听指挥,继续闹事,关省长又安排人派了几名解放军战士到高女士家,以给她办学习班为名,变相地把她保护了起来。
期间,关省长还亲自去看望过高女士。
既然是解放军来给高女士办学习班,还有大领导暗中照拂着,红卫兵没敢继续为难她。
关省长用智慧和担当,让高女士在动荡年代躲过了被批斗镇压的厄运。
文革结束后,财产返还时,关省长又亲自督促有关部门,把一处门面房和一处宅院返还给了老太太。
理由是,高女士捐献给政府的产业太多了,得让她晚年活得体面些,滋润点。
有房产在手,她可以当个“收租婆”,能很好地解决生计问题。
高新颖女士和关省长的交集,自学习班结束后戛然而止。
两个人后来没单独见过面。
只是在一些重大活动上偶尔打个照面。
那样的场合,关省长没时间拉着高女士攀谈什么,一向清高骄傲的高新颖女士,也不会主动和他打招呼,她觉得那样有攀附权贵之嫌。
十几年过去了,两个人都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这样的身份见面。
一个成了冷千樾的奶奶,一个成了她的老公公。
当然了,关老爷子对这种方式的见面,是既欣喜又很满意的,老太太是孙媳妇的奶奶,那就是自己的老亲家。
当年的故交,若干年后成为亲家,是件让人开心的事,他会对这老太太更高看一眼的。
可老太太的心思,老爷子不懂。
他只知道老太太是个豁达大度,直来直去,说话不留情面,嘴巴子不饶人的性情女人,并不知道她被男人伤透了心,对当兵的有极深的偏见。
所以,便被她的一番话整不会了——孙媳妇固然优秀,自己的兵王孙子也不至于配不上她吧?
两位老同志的心思,冷千樾心里明镜似的。
老太太一听她嫁了个军人,直接戳中肺管子。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她,只要听到“军人”二字,就会条件反射,不管你怎么优秀,不管你是谁的儿子,谁的孙子,她都会抗拒。
老爷子不知道老太太有心理创伤,自然不会明白她在想啥。
面对固执的老太太,冷千樾感觉头有点大。
她没想到老太太的心理创伤这么深,也没想到她这么牛逼,自己都嫁给前省长的孙子,市长的儿子了,她还要怎样?
难道因为兵哥哥是军人,自己还要和他离婚不成?
自己把老太太请来,不就是为了推出兵哥哥,以后好夫妻双双去看她吗?
她这么固执,几句话就把天聊死,接下来咋办?
冷千樾上火了。
反正事情已经真相了,她决定把老太太的偏见思维扳过来。
“奶奶,我不是故意要瞒着您,不让您知道我嫁人了,我是知道您对军人有偏见才这样的”。
“如果您不喜欢我嫁给军人,那我就离婚算了,正好当个老姑娘,让您养我一辈子”。
冷千樾附在老太太耳边悄声套路她。
离婚?
老太太手里的筷子“吧嗒”掉在地上:“小月月,你胡咧咧啥”?
冷千樾的话一下子拿捏住了老太太。
她虽然豁达,虽然很拽,但也没到把离婚不当回事的地步。
况且那个军人小子还是恩人的孙子,是个妥妥的高干子弟,世家公子。
小孙女都嫁给他了,还离啥婚?
想想自己离婚后的日子,老太太出了一身虚汗。
她可不想让小孙女重蹈自己的覆辙。
“奶奶,您这就不讲理了,您既不同意我嫁给军人,又不让我离婚,那我咋办?您不会是不想要我这个孙女了吧”?
冷千樾一边招呼服务员给老太太换筷子,一边提高了声音。
她想让老爷子听见自己说的话,好让他给自己解围,趁机攻略老太太。
老爷子对孙媳妇的话心领神会。
“高女士,听你刚才的话,好像对我的兵王孙子不太满意,可他们这都生米做成熟饭了,你难道要棒打鸳鸯”?
老爷子这话虽然是乐呵呵说出来的,却有十足的杀伤力。
高新颖女士被问卡壳了:“关省长,这......我是怕......”
“你是怕我孙子靠不住是吧”?
明白老太太不是嫌弃自己的孙子,而是内心有顾虑,老爷子笑了。
然后,把孙子孙媳从小青梅竹马,兵王孙子从10岁就开始等媳妇儿长大,一直等了17年的故事,对老太太声情并茂的讲述了一遍......
老太太听完,眼里泪花闪烁。
拉过孙女的小手,一边疼爱的抚摸着,一边埋怨道:“小月月,这些事你为啥不早告诉奶奶”?
冷千樾连忙狡辩:“奶奶,其实若干事我一直在暗示您,可您一直没往心里去”。
“您知不知道,因为您对军人有偏见,我内心一直很纠结”。
“明明自己‘罗敷有夫’了,可因为他是个军人,就要像偷人一样瞒着您不敢承认,明明已经找到亲爹了,可因为他也是个军人,一直不敢对您说实话”。
冷千樾对着老太太一通巴拉,都快把自己说哭了。
“还有,那次咱俩去德发长吃饭,我假装问吴斌的事,暗示了您一路,您都没在意”。
冷千樾一边继续狡辩,一边把话往吴斌吴所长身上引:
“哦对了!奶奶,您表外甥党校培训应该结束了吧?他有没有去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