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景是个怪小孩。
她从出生开始就有记忆。
她看过的东西都能记得。
她很轻易就能理解别人的恶意。
所以她知道,她们家被很多人讨厌,被很多人欺负。
那些人,经常来她们家翻找好东西,还要欺负她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
她经常听到家里人的唉声叹气,只是那时候她不懂,为什么大家会欺负她们。
还没等到她懂的时候,妈妈被欺负了。
就在她们家,在爷爷奶奶爸爸出去的时候,妈妈被好些人打哭了。
那些人走后,妈妈把自己挂到了树上。
那时候她不懂,为什么爸爸和爷爷奶奶回来会哭的那么大声。
为什么爸爸会那么生气,拿着棍子出去再也没回来。
为什么没过几天奶奶也不见了。
家里只剩下爷爷和她,她不懂,她问爷爷,却被爷爷打了一顿,警告她,不要说出去,要藏拙。
她不懂藏拙的意思,爷爷就掰碎了讲给她听。
于是那天她懂了,原来她们家是下等人,是可以随意被欺负的。
下等人没有人权,下等人不配好东西,下等人也不能太过聪明。
她太小了,爷爷就带着她下田干活,她亲眼见到那些人对爷爷的欺辱,对爷爷的谩骂,尽管好些话她听不明白。
但她会观察,她用一双毫无情绪的眸子,观察着所有人。
她想,等她长大了,一定要让爷爷也做上上等人,不要再被人欺负了。
可是爷爷没等到她长大,就死在了大雪天里。
摔了一跤,人就没了。
她该伤心的,她也伤心了。
没有人管她们,她艰难的拖着爷爷,把他埋到了山上,跟奶奶一起。
之后的一段日子,她无数次觉得,自己也要死去,可无数次又醒了过来。
她很冷,也很饿,她不想死。
她就挨家挨户的上门乞讨,有些人家,会赏她一口吃的,再加上爷爷的棉衣,她活了下来。
不过三岁的年纪,就尝遍了人情冷暖,见遍了人性之恶。
她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那一天,村里来了个人。
那是一个很冷漠的男人,她在人群后面,偷偷窥视着他,那个男人很高,地位也很高,村里人对他说话都是笑着的。
就连最厉害的大队长,脸上也有恭维。
这是个很厉害的人。
那人好似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往她这边扫了一眼,但却什么都没说。
她却被那一眼看的心脏狂跳,好恐怖的人。
她希望那人不要跟她一般见识,不然她活不下去的。
可是到了夜间,那人避着所有人找到她,对她说:“我是来带你走的。”
她想问为什么,可牢记爷爷的叮嘱,垂着头没有说话。
男人也并没有要她回答的意思,只是来通知她的,给她留下了食物和棉衣,说:“等着。”
她没抱希望,却欣然收下了食物和棉衣,不要白不要。
但那个男人说到做到,真的带她离开了。
她还是想问,再一次忍住了。
这一路上,她见过了广阔无边的平原,也见过了山林,才得知,她视为牢笼的地方,何其渺小。
她以前要讨好的人,何其平凡。
她被男人带到了一个地方,那个男人告诉她:“从今以后你就住在这里了,这是你的姐姐,盛楠。”
姐姐?好陌生的字。
不过她懂,她学着见过的样子,叫了一声姐姐。
叫完后她发现,这个姐姐对她有敌意,她也不在乎。
她在乎的是,终于能吃饱饭,不用挨冻了,她活下来了。
但是那个姐姐,很烦,一直喋喋不休的教她说话,让她喊姐姐。
她如果消失就好了。
不可以!
这里好多强大的人,她打不过。
她只能忍着,这个姐姐在她身边烦着她。
她开始观察周围的一切人和事物,她始终记得,爷爷告诉她,不要成为特别的那个人。
但是总有一个人打扰她,让她不能好好观察。
于是她开口叫了一句:“姐姐。”她心想,这样就可以了吧,以后不会在烦着她了吧。
可是这个姐姐更烦了,整天围着她转,问她饿不饿,渴不渴,有没有人欺负她。
还装模作样的教她识字。
为了认字,她就勉为其难的搭理她一下好了。
她认字很快,不过几天的时间,就把姐姐教的字全都会了。
她并不满足于此,她开始有意识的搜集别的书看。
很快,姐姐的小学课本,被她看过一个遍,家里没什么其他的书了。
她就去对门家里,看书,对门家里的书有好多。
渐渐地,她懂得了什么叫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也懂了枪打出头鸟,也学会了正常人如何相处。
她成为一个正常人了。
那个带她回来的男人,她想,自己对男人的感情就是感激。
所以姐姐说改姓的时候,她没有拒绝。
后来她发现,男人是一个舍己为人的人,这里她是讽刺的意思。
她不止带回了她和姐姐两个累赘,陆陆续续的又往家里捡了另外两个。
外面好多人都说,霍爸爸是个傻子,自己还没结婚呢,就带上了四个拖油瓶,哪家的好姑娘肯嫁。
文景很想让这些说闲话的人都消失,也很害怕霍爸爸会赶她走。
可是一年一年的过去,霍爸爸就像没听到一般。
直到霍爸爸又捡回了一个体弱多病的生物,为了这个生物,霍爸爸想要娶妻子了。
她是排斥其他人的,可她没有说。
霍爸爸娶的妻子太蠢了,蠢到她一眼就能看出来,她对她们的不喜。
后来更是无视她们,姐姐为此相当担心,她却说:“这样也好。”
井水不犯河水。
谁知,不到一年的时间,霍爸爸死了。
她是很慌的,心里也很不舒服,可更多的是担心未来。
那个女人靠不住,姐姐又太小,她已经预料到她们的未来了。
但是她没预料到的是,那个女人竟然为了霍爸爸去死,愚蠢!
太愚蠢了!
不过她没死成,醒来之后,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不,就是变了一个人。
之前的女人,内里空空如草包,整天只知道漂亮衣服和首饰,被人耍的团团转都没有察觉,蠢的不行。
现在的这个人,看似万事不上心,其实很聪明。
知道该怎样让她们相信,知道该怎样扭转坏名声,也知道该怎样赚钱。
她观察过,这个女人没有变,身上的细小伤疤都还在,但她又确定这个女人变了。
不变的是身体,变了的是灵魂。
她一度很是好奇,可暗地里观察了好久,这个女人并没有神奇之处,对她们也很好。
那就这样吧,她需要一个大人,既然这个女人没有坏心思,就不要拆穿她了。
不然,也好麻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