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洛妙音告辞，走出百晓楼之后，陆正青回望了一眼金光灿灿的匾额，而后笑着朝陈灵川问道：“刚刚和那位洛管事一番交谈，可有听出什么深意？”
陈灵川习惯性沉吟片刻，先在心里整理好措辞，缓缓说道：“那位洛管事似乎有意让我们知晓道义师兄的消息，从进入百晓楼起，一切都太过巧合了。”
陆正青微笑道：“百晓楼耳目众多，消息最是灵通，只怕我们进城伊始，那位洛管事便已经知晓我们的身份，这并不意外。”
陈灵川轻轻点头，显然陆正青对这一切早有预料。
他想了想，好奇问道：“师兄似乎并不担心我们的底细被人知晓？”
陆正青笑了笑，“我们剑宗虽然常年待在浮天界这个小界，但藏头露尾也不是我们的作风，被百晓楼知晓便知晓了，又有何妨？不过此番前来，是宗主授意的，确实算是有意为之。”
“宗主师伯授意的吗？”陈灵川神色讶异。
陆正青点头道：“据宗主的小道消息，那位洛管事是当今百晓楼楼主次女，与她打好交道不是一件坏事，日后若是有求于百晓楼，或许还要仰仗这位洛管事。”
陈灵川恍然，喃喃道：“原来如此。”
陆正青问道：“你觉得这位洛管事如何？听宗主说，她年岁不大。”
陈灵川一愣，迷惑道：“啊？是一位干练的女子呀，我观她气息，境界应当是在六境左右，年岁不大的话，天赋想必极高。”
陆正青忽然一脸正色，“宗主说了，他与百晓楼楼主有那么点渊源，要是有缘分，两家可以试着走动走动。你二师兄心有所属，没这缘分，你三师兄长得五大三粗，不讨姑娘喜欢，所以思来想去，我觉得还是你比较适合一点。”
听出自家师兄话里话外的意思，陈灵川笑容不由得僵硬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陈灵川突然觉得此刻的陆正青和镇上的王大娘有些相像，都爱给他点鸳鸯谱，每次回太平镇，不知道内情的王大娘总是念叨他要早日成家，虽然很亲切，但也让他有点无奈。
见陈灵川尴尬的模样，陆正青笑道：“开个玩笑，缘分这事自然强求不得，不过与百晓楼打好关系确实是有必要的，毕竟准确的消息对修士而言，就意味着先机，日后你若是在九州行事，少不了要跟他们打交道。”
陈灵川了然，忽然想起天六，转头向陆正青问道：“师兄，九州天衍阁似乎消息也颇为灵通，那岂不是与百晓楼的买卖有所冲突？”
陆正青笑着解释道：“也不尽然，天衍阁的消息依托于不可言说的天机气运，而百晓楼的消息则依托于零散琐碎的蛛丝马迹，前者靠的是天衍之术，多与各圣地大族打交道，后者靠的是遍布天下的耳目，面向天下散修野修，其实是两个不同的方向。”
“不过硬要说有冲突，也不算错，因为历来百晓楼与天衍阁就针对自家生意各执一词，争论不休，也多有摩擦。”
陆正青停顿了一下，吐出一口浊气，“不过啊，放眼整个九州，这些摩擦也都只是小打小闹罢了，毕竟各方势力之间的博弈从来就不曾停歇。”
“比如作为咱们人族数一数二的圣地，道始圣地老宗主刚刚跻身十境，就有推动新一任共主上台的迹象，之前听宗主闲聊，道始圣地好像还带着帝器逼宫了一次，态度十分强硬，宗主猜测道始圣地起码还藏着一两位十境，不然不会这么张扬。此外山海城和虚魂一族，临仙一族，好像也都打着某种算盘。”
陈灵川轻轻点头，“明白了。”
结合三重天域里的见闻，陈灵川心中对九州上的尔虞我诈略微有数，一幅波澜壮阔的画卷似乎在眼前展开，给人一种热血澎湃的感觉。
陆正青放慢了脚步，揽住陈灵川的肩头，细心叮嘱道：“当然，你也不必忧虑，九州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其实就像是放大了这座城，各方势力虎踞龙盘，一座座大族祖地，一个个宗门圣地，各方心照不宣地霸占一处福地，遥遥相望又相互敌视，面上笑脸相迎又背地里虚与委蛇。但是归根结底，只要不触碰底线，面上总能相安无事，这是各方势力较劲的尺度，亦是我们这些修士行事的准则。”
陈灵川轻声道：“谨遵师兄教诲，不过我离七境尚有一段距离，恐怕还不知何时才能去往九州。”
陆正青笑了笑，“快了，以你的天资心性，感悟道则不是难事，七境指日可待。”
陈灵川笑容灿烂道：“承师兄吉言，我定当努力。”
两人继续边走边聊，顺带听一听四下修士的闲言碎语。
兴许是混乱之地最近的风波足够多，在夜色时分，这座城里多出了一拨又一拨遮遮掩掩的掩面修士，皆是步履匆匆，四下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近日混乱之地发生的一桩桩变故。
而那帮邪心道人麾下修士，行事依然高调，不但在城门口严查，甚至径直闯入各大茶楼、酒肆、客栈搜查，扬言要各修士配合，否则就是顺者昌逆者亡的道理，这番做派顿时引得一众修士怨声载道。
当然，能在混乱之地做买卖的店家，背后无不是背景通天，当即有数位六境修士联合出面，言辞激烈，警告那位面容阴翳的白发老者管好自己手下，下不为例，不然就是邪心道人出面，他们也要好好说道说道。
陈灵川默不作声，观望着时局变化，朝陆正青说道：“这帮修士打着邪心道人的旗号，行事倒是嚣张至极。”
陆正青摇头道：“七境修士在混乱之地可驰骋一方，任何一位七境修士诞生，都意味着混乱之地这块香饽饽要重新划分，依他们所言，邪心道人近日破境，想必这群修士行事高调，不无试探之意。”
忽然，街道上传来了一阵嘈杂声。
陈灵川心思微动，不露声色地抬起头，循着动静向一个方位望去，然后皱了皱眉头。
只见一位宫装女子在数位修士的簇拥下，缓步走在街道上，暗香盈动间，一双狐狸眼媚意荡漾。
发现陈灵川的眼神，陆正青疑惑问道：“认识？”
陈灵川犹豫了一下，“模模糊糊似乎有一点……面熟？”
陆正青拢了拢衣袖，笑道：“那咱们便上前凑凑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