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佛庙内。
昏暗的烛火下,一行人听到潺潺流水声,下意识一惊,当即四下打量,寻找流水声的来源。
但见透过门缝的血水,蜿蜒流过地面,一路爬上木桌,最后一滴滴汇入红烛,在血水的浇灌下,烛火越发炽烈,霎时照亮了整座金佛庙。
只是这抹明亮却让吴道义大惊失色,怪不得自己总觉得眼前红烛燃不尽烧不灭,现在一看,这哪是什么红烛,分明是血烛啊。
高大神像再度金光熠熠,与烛火交相辉映,眼神竟是流露出生动的悲悯之色。
吴道义没有任何犹豫,如临大敌一般,瞬间祭出数张辟邪符箓,又手握刀剑,忐忑地望向神像所在的位置,却不敢轻易与其对视。
一柄柄兵器掠出储物戒,被一行人各自握在手心,然后聚在陈灵川身边,不动声色地围成一圈,呈守护状态。
不过眨眼功夫,庙中烛火突然尽灭。
来了!
吴道义朝众人打了个手势,严阵以待。
呼!
一阵阵大风呼啸声突然毫无征兆地透过朱漆木门,传进众人耳内。
一行人脸色微变,通过神念明显察觉到有一团团黑影,围绕着这座金佛庙,那扇木门频频颤动,吱呀作响。
在众人心里发毛之际,木门砰的一声被吹开,伴随着大风滚动,一阵又一阵的黑烟蔓延进庙宇。
无形之中,辟邪符箓不由分说地开始自行消散,霎时间金芒交织,空气中凭空燃起一片烈火,众人耳畔顿时不断传来凄厉哀嚎声。
“小心,是怨念!”
吴道义深吸一口气,低声解释道:“大量修士死在这里,加上日光进不来,怨气久聚不散,已经形成规模。”
妖魔邪祟在凡俗之人口中,多为无法揣测的诡谲现象,而在修士眼中,其实妖魔邪祟是可剖析的,大致分成怨念和阴魂两类,未炼成神魂的修士葬身在阴寒地带,若是极为不甘,在某些时候便会化作怨念,邪修的某些术法大都基于此。
除开这两类,便是另一种独特、有灵智的存在,幽冥,不过幽冥一族向来不乐意自己被修士称作妖魔邪祟,故而不被包含在内。
众人对怨念阴魂多少有点了解,当即相视一眼,一边以各式辟邪清心术法打破怨念包围,一边带着陈灵川慢慢向庙宇门口挪去。
与此同时,那尊金佛神像双眼悄然变化,从俯视庙宇大门变做斜视庙宇一角,默默注视着一行人的紧张举措,充满了无尽揶揄之意。
哀嚎声络绎不绝,怨念在众人的术法神通下反复挣扎,随着时间缓慢流逝,各类符箓法宝的效果虽在减弱,但一行人还是有惊无险地来到门前。
眼见怨念不成气候,王云起松了口气,转头轻声问道:“眼下如何是好?是出去还是?”
吴道义沉吟道:“暂且先看看外面的情况。”
王云起点头,一手握住门把,想要打开一条缝,借以观察渊羁一行人是否仍在外头。
然而他手刚碰到门把上时,霎时有一圈诡异纹路洋溢在木门上,王云起只觉得一阵刺痛,整个手掌瞬间被吸在门把上,眨眼鲜血淋漓,大量鲜血被朱漆木门吞噬。
吴道义见状赶紧抽刀,以刀柄将王云起的手掌拨开。
王云起看着双掌略显愣神,谩骂声随后响起,“这破庙真他娘的邪性……”
“留着力气日后再骂。”吴道义摇摇头,打断王云起的抱怨,提醒道:“此庙易进难出,这门想来是没那么好开的,再者说渊羁那帮人必然守在外头,我们就此出去只怕依然渡不过难关。”
“这地方似乎对灵川身上的诅咒之力有所压制,我们最好先想办法治好他,有他在,面对渊羁才不会束手无策。但是有个最大的问题,我的符箓不多了……”
王云起点点头,脸色猛地涨红,示意众人退到他身后,然后颤颤巍巍地召出那柄金光权杖,迅猛挥动,整座庙宇内霎时光华流转,一圈圈神圣浩然的涟漪荡漾开来。
刹那之间,庙宇内一阵轰鸣,数不尽、看不清的怨念被王云起一仗尽数净化,剩下些漏网之鱼顿时四散逃离。
王云起顺着墙壁虚弱地瘫坐在地上,挤出一个笑容,“搞定……”
不等众人高兴,沉默少言的红衣脸色蓦然一变,抬头望向高大神像,感受有一股明显的窥视感。
接二连三的,周海灵、海兰馨也抬头看向神像。
隐匿于龙门之内的灵,蓦然睁眼,仿佛透过几人的视线看到了什么。
只是不等几人搞清楚状况,那尊神像就是一阵颤动,抖落大把金色碎屑,而后数丈高的神像缓缓从案台上走下,一只手高举,庙宇外那把赤红大刀一闪而逝,出现在其手心。
霎时间,殷红及漆黑如墨的纹路沿着刀柄,交相萦绕上神像手臂,直至爬满数丈高的神像金身。
这尊神像二话不说,一脚就是朝着虚脱的王云起踩去,似乎在他眼中,王云起的威胁最大。
吴道义皱眉,身形掠至王云起身前,长刀横立格挡在头顶。
一瞬间,脚下青石地板不堪重负,片片碎裂,吴道义脸色涨红,嘴角溢血,整个人下陷三寸。
吴道义不敢有任何犹豫,赶紧提起一口气,拽开王云起脱身。
而那尊神像霎时挥刀,刀过之处,风啸声大作,夹杂着哀怨、不甘、诅咒等一众浓烈的负面情绪。
顷刻间,这座阎罗殿内,打得不可开交。
神像在庙宇内大踏步而行,每一次跺地都震得青石地面龟裂,每一次挥砍都打得众人掀飞吐血。
反观一行人的攻势落在神像身上,不过是打落些金粉碎屑,最猛烈的一击,也仅仅给神像添上几道微小裂缝。
最麻烦的是,眼下王云起和陈灵川失去战力,虚弱的王云起只能尽力拖着陈灵川在庙内东躲西藏,而其余人也不得不分心照看他们。
吴道义大口喘息,满脸写满忧虑,这破庙果然藏着大乾坤,只是这乾坤不是什么浮沉沧桑,而是生死难料。
再这样打下去,他们迟早要交代在这里。
这鬼神像究竟是何来历?这破庙又为何打不烂的?
吴道义苦笑连连,却只能提刀前冲。
眼见逃离无望,红衣深吸一口气,似乎决定动用某种底牌,快速说道:“帮我拖延一会儿!”
其余四人一言未发,却极为默契地变换身形,呈四方之势拦住神像,从而令红衣暂时脱身。
这一刻,生死攸关下,几人展现出前所未有的配合,神通尽出。
红衣抹了一把嘴角鲜血,脸色蓦然发白,汗如雨下,缓缓低吟道:“三生太阴伞,开!”
只见那把她平日一直撑着的黑伞浮现,慢慢流露出一股不可直视的神韵,整把伞如换新颜。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三生太阴伞终于撑开微不可察的一丝,下一瞬,那座坚固异常的庙宇便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声,房梁尽断,四面墙壁轰然倒塌。
而那尊神像望着倒塌的庙宇似乎有些茫然,庞大的身躯突然开始支离破碎起来,眨眼就只剩一个头颅,最后头颅在庙宇仅存的案台上撞出一个大洞,消失不见。
红衣呼出一口气,默默向后倒去。
周海灵眼疾手快,快速扶住少女。
短暂的劫后余生过后,吴道义望着满目疮痍,哭笑不得。
这下好了,一行八人,一人半废,两人昏迷不醒。
更严峻的是,只怕渊羁还在外虎视眈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