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域这片机缘遍地的世界，在初来乍到的王云起看来，大有可为，是西天域那等小地方比不上的。
地大物博人还少，王云起觉得这是不可多得的敛财条件，但是目前尚且有一点不安定因素，便是面前这位老神在在的少年。
而天六对这位突然到来的天照体修士，眼神中亦是有那么点审视的意味。
只不过王云起和天六都是那种最懂三教九流的人，看菜下碟、八面玲珑的本领信手拈来，面上压根没有流露出半点情绪，免得让那位布衣少年难办。
布衣少年独自走在前头。
二者走在后头，关系一片和谐，欢声笑语不断，就差没有勾肩搭背一同去喝花酒，唯独二人目光对上的刹那，有犀利的火光迸射，使得二人之间的空气有片刻凝滞，随即又在笑声去淡去，风轻云淡的好像错觉一般。
……
月上树梢。
陈灵川手腕用力拔出插在妖兽躯体上的长剑，忽然耳朵一动，听见一道戛然而止的哀嚎声。
“有情况，在那里！”陈灵川神念感知，立刻就听出哀嚎声出自何处。
低着头收拾战利品的王云起乐呵道：“终于遇上修士了，还真是难得。”
陈灵川看向二人，低眉说道：“一闪而逝，有人族的气息。”
天六不以为意，嘴角玩味笑道：“偌大的念域，起点冲突再正常不过，死于同族的修士不比死于外族少多少。”
一旁的王云起扯了扯陈灵川的衣袖，小声说道：“这些来自什么九州的修士，对人命的观念似乎看得特别淡啊。”
陈灵川无奈地叹息一声，压低声音道：“是这样的，这里不比东川域，只进不出，争端迟早会打响，所以我们要更加小心地行事。”
两人的嘀嘀咕咕自然逃不过天六的耳朵，他笑意吟吟道：“不不不，人间世，性命是最重要的，我怎么敢看淡呢，只是形势从来如此，项上人头能不能保得住，也只有看修士自己的实力了。”
天六说完最后一句话，语气依旧玩味。
王云起撇撇嘴，不置一词，对神神叨叨的天六不感冒。
天六目光定格在哀嚎声隐没的方向，随意笑道：“闲来无事，不如顺路过去看看，发笔横财也是极好的。”
很快，几人来到声响处，原地只有一名男子仰面朝天躺在那儿，气息已散。
陈灵川皱着眉打量这具尸身，是被人绞碎心脏而亡，伤口又深又窄，像是某种匕首一类的兵器造成，以哀嚎声持续的时间判断，是一击毙命的，此人极可能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丧命于此了。
王云起倒是没有避讳，自顾自开始摸尸，还真就找到了几枚储物戒。
王云起翻了翻尸身，啧啧道：“不是求财，看起来要么是仇杀，要么是修士丧心病狂。”
“等一下！”天六忽然眼神一动，抬手示意王云起先别乱动，“你看看他身下是不是藏着点什么？”
听见这话，王云起一愣，双头探到尸身下一阵摸索，而后慢慢摸出个冰雪样式的信物，纳闷道：“这是什么东西？”
陈灵川望向天六，便见他沉吟片刻后，缓缓道：“在九州有两大暗杀组织最是让人闻风丧胆，一是来自虚魂一族的虚灵，二是我人族的风霜殿……”
王云起摸摸下巴道：“照你的意思，这凶手是风霜殿咯。”
天六先是点头，又是摇头，“这冰雪信物确实是风霜殿的标志，只是风霜殿一向神出鬼没，随手杀人这种事闻所未闻，只有有价值的暗杀对象，才配留下信物，你们要知道那是一群有信仰的杀手，动手十有八九都是冲着高手而去。”
“以这名修士毫无防备的能力来看，不像是风霜殿的暗杀对象，更不值得留下这冰雪信物……”
陈灵川皱眉道：“或许两者之间起了冲突，亦或是这名来自风霜殿的修士性子特别？”
天六微微点头，“不排除这种原因，不过……”
天六话还没说完，只感觉一阵凉意横空，抬眼望去便发现尸身处多了一抹红色身影，随即不动声色地将陈灵川和王云起二人拉拢至身边。
就在陈灵川疑惑之时，天六的眼睛弯成一道弧线，望着不远处那位瘦骨嶙峋的少女，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就是风霜殿大名鼎鼎的暗杀星红衣吧？”
“嗯？他会不会认错人了？”
陈灵川有些怀疑地望着那位少女，看身形不像是一位让人谈之色变的刺客。
红衣置若罔闻，自顾自掰开尸身上的伤口，最后平静地看向王云起手中的风雪信物。
王云起眨眼间，一抹红影在眼前一闪而逝，他手上的风雪信物便到了红衣手上。
王云起同陈灵川相视一眼，觉得来者不善，陈灵川默不作声地握住剑鞘。
红衣瞥了眼二人，视线扫过陈灵川之时，怔怔出神，脑中忽然闪过几幅画面，那是一张年轻诚挚的面容。
红衣走到布衣少年身前，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叫什么？”
面对莫名其妙的一问，陈灵川不由得有些发愣。
王云起见状也是纳闷至极，破天荒凑到天六耳边，低声询问道：“你们九州修士没有修炼那种知人姓名便能咒杀的邪术吧？”
天六似乎也对眼前的状况感到意料之外，好一会儿后，没好气道：“你多虑了。”
陈灵川看着面前这位矮自己一个头的瘦小少女，脸上带着疏远的微笑，没有回答问题。
红衣恍若未觉，又一次问道：“你叫什么？”
陈灵川沉默片刻，心想也不至于忧虑到说个姓名都不敢，于是淡淡道：“陈灵川。”
红衣呢喃了一句少年姓名，随后柔声道：“我叫红衣，红薯的红，布衣的衣。”
说完，瘦削少女便带着那枚风雪信物飘然离去。
天六听得惊世骇俗，不敢相信这等轻柔的语气会从那位杀星口中发出。
王云起笑眯眯看向布衣少年，“怎么回事，你何时还勾搭上九州女修了？”
陈灵川皱眉不语，觉得那少女眉眼间似乎有那么点眼熟，但他又确信自己此前并没有与九州修士打过交道，更何况是九州的人族天才。
陈灵川想不通，索性不去理会这个小插曲。
殊不知他未曾发觉的远处树梢上，坐着那位瘦削少女，手里摩挲着一件老旧的布衣，低声呢喃道：“恩人……”
……
陈灵川三人，继续前行。
因为越往前，越是热闹。
既是远游，也是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