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瑟瑟，落叶飘然，稻香四溢。
归家后的陈灵川趁着天色未暗，帮老人打理着农活，偶尔望向家后头的荒草小路，面露怀念。
这条小路，能够通往山里，是早些年年荒的时候，镇里人打上了山里的生意而开辟的。
前些年老人身体还算健朗，常背上竹篓，带着锄头、柴刀进山找些药材换取钱财。年幼的陈灵川往往缠着老人，想要一同进山。
当然，陈灵川也不单纯是为了玩乐，他经常带上介绍药材的书籍，随着老人走走停停，细细辨认刚挖出来的新鲜药材。久而久之，熟能生巧，也能辨别不少常见药材。
只不过老人逐渐上了年纪，体力差了许多，加上这几年太平镇收成都不错，便少有人进山冒险，毕竟这山中深处还是有些豺狼虎豹出没的。
陈灵川忙完手头的农活，忽然抬起头看了看远处的山林，嘀咕了一句。
吃晚饭的间隙，老人瞧见陈灵川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笑问道：“小十二是有烦心事不成？”
陈灵川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小心翼翼说道：“齐先生说修行伊始，要多加注意体魄锻炼，十二思来想去，觉得进那山中晨练是个不错的选择。”
其实，陈灵川和镇上的玩伴不是没有偷偷跑到那山中玩耍过，但这回，他觉得还是该告知请示爷爷，毕竟往后他大概率会频繁进山，瞒着老人始终不好。
果然，老人脸上露出一抹明显的担忧之色。
陈灵川赶紧说道：“您放心爷爷，我最多跑上那半山腰，绝不往深山里去。”
老人思虑良久，叹了口气，郑重其事道：“先生说的不会错，可是事先说好，最多到那半山的果树便要回头，不能继续往里。”
“爷爷放心！”陈灵川高兴地收拾起碗筷。
老人无奈摇头。
……
天蒙蒙亮。
一老一小缓缓走到那荒草小路口，老人将手中的柴刀递给陈灵川，千叮咛万嘱咐，“进了山中，凡事都小心着些，若是遇到了蛇鼠野兽，莫要逞能……”
陈灵川赶紧接过柴刀放进背篓之中，认真道：“您放心吧，一个时辰后我便下山。”
老人伸手拍了拍已经比自己高出不少的少年，心中百感交集。
昨夜老人辗转难眠，他知道，孩子总归是要长大的，不再是那捧在手心的时候，但心中总归有那么点担忧。
于是，天未亮便起身磨起柴刀，大抵是怕不够锋利，孩子遇上了危险不能防身。
而陈灵川已经站在荒草中，朝着老人大声道：“爷爷您回家吧，不用担心！”
老人挥了挥手，看着少年走过小路，进了山，没有再多言。
直至彻底看不见踪影，老人才找了块青石坐下，面朝山林。
少年大了，觉得自己可迎万难；老人老了，觉得自己只剩担忧。
便是如此。
陈灵川虽然懂事，但年纪在那，对这些复杂的想法，懂得没有那么深。
此刻的他，只觉得爬山晨练是件惬意的事，没有什么害怕感。
据他所知，这太平镇附近的山林外围基本不存在什么凶猛野兽。
微凉的清风伴随着陈灵川轻快地跑过山路，当他停下脚步，便见几颗鲜红诱人的果实悬挂在枝头。
陈灵川先是扎了会马步，然后捡起一截枯枝，依着心中的剑式比划，练得很认真。
渐渐熟练度加深……
转眼太阳已升上山头。
旭日东升，第一缕阳光照在他的身上，这种感觉让陈灵川心旷神怡。
陈灵川神色沉静，手上的枯枝挥动得越来越快，气息越来越足，周边的花草都开始出现微微波动。
陈灵川感觉到体内似乎有一层枷锁正在慢慢开裂，以及脑海之中隐约有某种东西在盘旋环绕。
不过，脑海中的奇妙感觉似有若无，很快便淡去。
陈灵川猜测这可能与炼体境有关，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决定下了山找齐先生求证。
慢慢的，身上有疲惫感涌来，陈灵川知晓循序渐进的道理，练完最后一遍剑式，稍作休息，便开始下山。
青石旁，老人瞧见迈着轻快步伐的陈灵川，松了口气，转身朝着屋子走去。
陈灵川不知道老人一直等候着自己，他满是兴奋地回到家中，做了个舞剑的动作，得意洋洋道：
“爷爷，您看我这一招一式如何？您不知道，齐先生可说了，我在修行上是有些天赋哩。”
老人笑了，盛着热粥，“好，好啊，再吃些早饭。”
陈灵川伸手拿了两个粗面馒头，又朝着屋外跑去，嘴里喊着：“爷爷，我先去找齐先生了！”
老人摇了摇头，将桌上的稀粥和咸菜收起。
等到陈灵川走远，又走到里屋，打开藏在隐秘角落的钱盒，暗自盘算着，是不是该向那王妇人买些肉块，又或是杀只老母鸡，给孩子多补补身体。
想着早些请教先生的少年，脚下步子不断迈快。
陈灵川来到书塾院门前，看到齐先生就坐在树下的石桌旁安静看书。
似乎觉得自己打扰到了先生，陈灵川站在门前，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听到动静，齐苍松望向院门，微笑着朝陈灵川招手。
陈灵川赶紧上前，向齐苍松恭敬作揖。
齐先生温文尔雅的脸上满是笑意，柔声道：“先去热身，然后熟练两遍剑式。”
陈灵川乖巧点头，走到一旁，循着清晨的感觉再次练起剑式。
竹棍轻挥，随后飞速地落下，在空中留下一个弧形。
没来由的，竹棍上凝成了一股淡淡的气息，散发而出。
这一幕看得齐苍松眯起眼，放下手中的书籍，伸出右手，似有丝缕清风拂过。
他皱起眉头，带着一丝不确定，惊叹道：“莫非是…剑气雏形？”
在人族修行境界的基础上，剑修又把自身的修行一途归纳为一句口诀：修剑气，蓄剑意，明剑心，方可初闻剑道。
剑气如风，形似留影，此乃修行界对剑修第一境的形容。
须知眼前的少年不过刚接触剑术一日不到，这也是齐苍松如此惊讶的原因。
不知何时，陈灵川已经练完剑，来到齐苍松面前。
见先生出神的样子，少年没有说话。
齐苍松将心中的惊讶收回，抬头看向少年，不吝赞赏道：“你天资不凡，不过短短一天便将剑式练会，恐怕再过几天，我便没什么能教给你的了。”
陈灵川先是高兴，又赶紧摇摇头，“多谢先生夸奖，我还有很多东西需要跟先生学习！”
齐苍松笑问道：“学业修行上可有不懂之处？”
陈灵川点头，将心中的疑惑尽数说出，“我早上晨练的时候，感觉体内似乎有一层枷锁在阻拦。”
齐苍松面露感慨，解释道：“这是步入炼体境的信号，此境界最大的特点就是淬炼肉体，逐一打破三重枷锁，提升气力。以你的天资，不出一两月或许便能正式步入炼体初期。”
闻言，少年虽然故作镇静，但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灿烂。
齐苍松哂然一笑，理解少年的兴奋。
好一会后。
陈灵川平息澎湃激动的心情，又对先生问道：“先生，我在修行时还感觉脑海中似乎有某种东西环绕，这又是为何？”
齐苍松神情微微一愣，旋即认真道：“那是神念藏海，没想到你还未炼体便感知到了藏海，实在是……”
齐苍松突然不知道该怎样夸赞眼前的少年，以他的眼界学识，说出口的话似乎开始贫瘠起来。
顿了一下，齐苍松缓缓道：“是一件好事，那代表着你步入识藏境没有阻碍，不用担忧害怕。”
少年下意识惊呼了一声。
齐苍松笑了笑，叮嘱道：“记住今日的感觉，平日修行注意劳逸结合，不要操之过急。”
陈灵川恩了一声，脸上带着隐藏不住的欢喜。
齐苍松笑意更浓，温声道：“今日练剑暂且到这，下午还有课，早些回去休息。”
陈灵川行了一礼，“谢先生！”
少年将竹棍放好，又将院子内的落叶清扫，然后离开。
许久过后，齐苍松莫名叹了一口气，遗憾自己只是一位堪堪进入四境的半废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