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着最后一抹霞光,谢宁走出了宫门,马车行进,灯火渐明。
她没有立即回家,而是去了太学那一条街,谢云的铺子就开在那里,铺子前就是灶台,简简单单的烟火气。
谢宁刚下马车,就被跟一阵风似的跑过来的少年们撞了一下。
意识到自己撞到了人,少年们满脸歉意,躬身拱手不住的道歉。
“没事。”
小心翼翼的瞧了谢宁一眼,发现谢宁是真的不在意且不需要他们赔偿后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然后又轻手轻脚的站到灶台旁边,眼巴巴的盯着谢云。
“今日还是蛋炒饭?”
少年们狠狠点头,然后一个个的将四枚铜板放进一旁的罐子里,三文钱是一份素炒饭,四文钱可以加个鸡蛋。
锅里的油还热着,谢云直接打了三个鸡蛋下去,随着刺啦一声,蛋香味爆开,引得几个少年不住的张望,悄咪咪的咽了咽口水。
谢云快速的将鸡蛋滑散,然后将小木盆里的米饭倒了下去,用铁勺压平压散,随着翻炒,香油浸润米饭,蛋香和米饭香交织在一起,勾人的很。
下一勺盐,然后又撒了点花椒粉,翻炒均匀后将一旁的蔬菜细丝和葱花扔进去再次翻炒。
粒粒分明的蛋炒饭被一一装进瓷盘里,看的人食欲大动。
一旁的小伙计麻溜的把蛋炒饭端上桌,“客官们慢用。”
谢宁在一旁看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她忙了一下午,就吃了几块点心,还没吃饭呢,现在回去再叫厨下做又麻烦,她便想直接在外面吃了。
如果谢家的食铺还没关,那她就在食铺吃。
“大姑姑,我也饿了。”
灶上烟熏火燎的,再加上谢宁刚刚被挡在后面,谢云一下子还没瞧见她,等对上谢宁圆圆的眼睛,谢云一下子就心疼住了,“哎哟,宝儿终于下值了,快坐下,姑姑给你炒饭吃!”
食铺的位置差不多都坐满了,只那三个少年的四方桌上还有一个位置。
“可以拼个桌吗?”
见谢宁过来,且刚刚他们还瞧见了谢宁和谢云说话了,两人好像是亲戚,少年们便热情的招呼谢宁坐下。
有一个肤色微黑的少年问谢宁,“小娘子是谢娘子的亲戚?”
“嗯,她是我大姑姑!”
顿时引来一众羡慕的目光,那岂不是可以天天吃到香喷喷的炒饭?
等小伙计把谢宁不仅加了鸡蛋,还有虾仁和青豆等等小料的满配炒饭端上来,少年们更羡慕了。
只能含恨的再吃一大口蛋炒饭。
谢宁见他们穿的衣裳虽未打补丁,但也十分旧了,显然家境不是很好,便让小伙计送了一碗甜汤给他们。
见谢宁如此大方,几个少年也不再拘着,而是拉开了话匣子聊了起来,有的便说起了不久后的童子试。
他们都未满十五,可以去参加童子试,毕竟经过考试能直接得官或赐出身呢!
大周的童子试一年有两次,如果九月份的他们没考过,还可以考明年二月份的。
谢宁本意并不在此,毕竟童子试主要是为了筛选神童,她只是想如何着手科举之事,但又一想来,她年纪也不大,倒是可以去试一试。
有时候名气也是个好东西。
众人皆知她医算双绝,她又何不在文政上下下功夫?
既然童子试可以直接得官或赐出身,她也可以走的更快些。
“阿俞,我们先走了。”这话是少年们对一旁的小伙计说的。
此时客人走了几桌,小伙计也捧着一碗蛋炒饭在那儿吃,闻言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埋头吃饭,时不时瞥一眼旁边摊开的课本。
这小伙计也才十岁左右,比谢宁还要小。
“好了,收摊了,大姑姑带你回家。”
现在谢云自己已经不怎么做晚上的生意了,只留着摊位给伙计和帮厨忙活。
谢宁偏头看向那个就着烛光看书的少年,不解的问,“大姑姑,这附近的学子也会来您这帮工吗?”
“会呀,他们是上学,但读书也不代表他们就很富有,有的学子家境贫寒的很,也是因此,你姑姑这既便宜,分量又大的炒饭才深受他们欢迎呀。
那个阿俞家庭最是不好,他无父无母,家里只有一祖母给别人做绣品供他上学,他也是懂事,又不惧他人眼光。
只每日下课后便来我这帮工,一日挣上几文钱,能吃个免费的饭食,也好为他祖母分担。”
而且到彻底关铺子的时候他还能拿一大份的炒饭和甜汤回家给他祖母留着。
“读书是很费钱的......”这么想着,谢云不由的想起了她小时候,嘴角掀起浅浅的弧度。
“那时候你阿爹读书也是,家里没什么钱给他,他便去帮别人写课业赚钱,你是不知道,你阿爹可会模仿别人的字迹了,没一个夫子能看出来。
靠着帮别人写课业拿到一文两文的,给自己买纸,还会偷偷的买糖葫芦给我吃。
那时候我们就两个人偷偷的在后山的山洞里,一边放牛,一边分食糖葫芦,说实话,那糖葫芦酸的很,只有外面的糖皮是甜的,可就是好吃......”
也正是因为父母兄弟待她好,她才更害怕自己给他们带去灾祸。
以前她胆小懦弱,现在她看到了更亮的天空,因为家人从未想过放弃她,带着她一步步走出泥潭......
两人没有坐车,而是慢悠悠的在街道上走着,秋风携着烟火穿过,扬起僧人的青衣,木鱼声起,缘是一更天了。
夜晚出摊的小贩纷纷点起了摊前的灯笼,一个接一个的,灯影重重,与满星相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