峡谷光线昏暗,他走得也越发小心谨慎。
出口一线天,透着幽幽白光,那光下黑影硕大,二足行走却有一对锋利的尖掌。眸中的凶光似是下一刻便要扑过来啃碎他。
棕熊。
终于还是来了。
他将小鱼放到地上,双臂酸疼,根本握不住剑,没等他调整过来,猛兽怒吼一声飞驰而来,等靠近了他才发现这家伙足有他三倍大!
碧举剑刺去,那家伙反应不亚于猛虎,侧身闪躲,碧却有了经验立即躲到另一边,又反手砍上一剑,那棕熊疼的嗷呜两声,血红的眸子愈发暴戾,鼻尖颤抖,隆起的肌肉也彰显了它的愤怒,碧缓退两步——这家伙离小鱼太近了,他得把它引走。
念及此处他勾勾手指,一副挑衅态度,那棕熊果然冲来,碧则立即撒腿狂奔,却不及那棕熊速度,被那家伙咬住裤子。碧陡然转身反手一剑砍瞎它一眼,棕熊这才疼得松口,却又反手一掌将他甩到峡谷外。
碧来不及欣赏这里景色,晃着脑袋刚让自己清醒些便见着那棕熊扑过来。
剑没了,他也没了力气反抗,小鱼也死了……这次他算是彻底结束了。
小鱼,我这就来陪你。
碧合了双眸准备赴死,却听咻得一声,他猛得睁眼,却是一道白光直穿那棕熊脑袋,那光越发明亮,如利刃般切下,直直将那猛兽断成两半。
他诧异,然脑子越发混沌,身体也难受得紧,回头前望,这才见着一模糊的白衣影子。
是神,一定是阿神!
他逼迫自己不要昏过去,拖着身子苟延残喘爬到那人脚边,却只敢拽住裙角生怕玷污了对方:
“救她,救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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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屋中云烟缥缈,清冷,甚至是有些寒意。碧醒来时盖着一床雪白薄被,起身环顾四下,是个白桦木制成的小屋子,明明没关窗门,外头的炎热却无法侵入。
床附近有个小桌子,他的东西都在那儿。
他记得自己昏迷前是见到了白衣人,他大约是获救了。
下床,猛然发现自己身上的疲惫与饥饿消失不见,他摸了摸脖子,那姑娘给他包扎的布条没了,脖颈处的皮肤完好无损。
那白衣人有奇药吗,让他的伤在一夜之间恢复。
他没时间再考虑,现下最重要的是找到小鱼。
带上东西刚踏出门,夏日的酷热便席卷全身。他终于有几分真实感,抬头远望,远处是一片绿湖,长廊连接着湖中心小小的凉亭,婉转琴声传出,让他平静了不少。
他眼力好,依稀见着里头坐了个白衣女人。
琴声止,那人未转身,他耳边却传来一道空灵女声:
“你醒了。”
他心中一紧,那女人离得这样远是如何听见他动作声的。
快步跑过去,绕到她前头,这才看清她人的真面目。
“山之阿神?”竟与那村中的神像样貌无二。
那女人长得清秀,算不上什么绝世大美女,挽了个素雅的发髻,头上除一银钗外再无别的装饰。须臾,那人抬眸,瞳孔如天空般湛蓝,她勾唇,话语捉摸不透:
“是,也不是。”
碧沉了沉脸色,看来那身死道消、魂化三神的传说是假的。“你是神女阿澜月。”
那女人静静注视他,他却没工夫在这儿耗时间:“小鱼在哪里?跟我一起来的那个女孩在哪里?”
她望着对面人焦急的神色,竟不免觉得好笑。
“你笑什么?”
她低头,轻拨两下琴弦,又轻声:“你真是一点都没变。”
碧吞吞口水,又问:“你救活小鱼了吗?”
见对面人急躁,她竟生出几分戏弄之意:“没有,她早就死了,你背了个死人过来自己不知道?”
!!
怎么会……
碧牙齿咬得嘎嘣响,脑袋垂的更低。
都是这个笨蛋的错!那么危险的疫病别人都躲得唯恐不及,她非要凑上去干什么!这下好了,把自己小命搭里头了……
小鱼……
他不由得眼眶湿润——
笨丫头,明明就差一点啊,你就不能坚持坚持吗……
不知不觉,他的手已经捏到了腰间的长剑,阿澜月亦是捕捉到他的动作,眯着眸子不屑:
“怎么,你要殉情?”
从离开小珍珠村的那一刻他就没想活着,而如今小鱼死了,他更没有活下去的理由……
阿澜月眼疾手快一道白光劈过去打飞那逼近喉咙的宝剑,眸中满是怒意——
没出息的男人。
“跟你开个玩笑,她还活着呢。”
“这不好笑。”碧在心里将她八辈祖宗骂了个遍,而脸上却不敢浮现怒气
“呵呵,还说她是犟种,我看你才是那个最大的犟种。”阿澜月浅笑,挥法化出石凳,“坐吧。”
他微微一愣,诧异对方竟然知道这些。难道她一直在监视他吗。“小鱼在哪里,我要见她。”
阿澜月莞尔:“等我们谈完了,她自然就醒了。”
碧心中了然,看来这位是救活小鱼了。他这才放下心来乖乖坐下,那女人挥法将琴收起,又在石桌上化出杯盏茶水,这便开始自顾自说起来:
“此地乃是别人托我所造,后来废弃,便成了我的深睡之所。起初我并没有设结界,许多人失足落水来到此地,见是世外桃源便在此繁衍生息。人族刁蛮,妖魔残暴,这个地方越来越不安宁,于是我便设下结界,又化出失心阵法,只要是来到此地的人,无论神魔都会忘却过去丧失法力成为普通人,且永远不能离开。”
原来这一切是她搞的鬼。
阿澜月沏茶:“如此我便安静沉睡,直到你的到来。”
碧随意抿茶,对她的话题并不感冒。
阿澜月见状叹了口气:“你现在没有记忆,或许听不懂我在说什么,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一直在等你。”
他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放下杯子再次打量那神女:“我现在很好,不想记起任何往事。”至少现在不能,在那姑娘醒过来前,在她恢复健康前,他只想好好陪着她。
灵什么的,以后再说吧。
“那可由不得你。”说着她大手一挥在湖面上竖起一根偌大的香烛,“燃尽之后,你自然会记起自己的身份……”
“你!”他咬牙切齿,对方却得意洋洋。
“你还有一天的时间,好好珍惜吧!”
一天……
阿澜月指了指远处的屋子,坏笑:“今日之后,你们的缘分就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