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灵!”
他冲进来的时候,几人正围在桌前吃饭,见他露出慌张神色,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
他发觉目光立即恢复镇定,轻咳两声:“你出来。”
她闻言放下碗筷跟出去,刚踏出门便被那林若狂口:
“是不是你将上生星君带进来的?!”方才擦身而过,还以为看错了,多盯两眼,那道士跟他打了招呼才确定就是那神界战神。
“是啊。”
他挠挠头,叉着腰:“你凭什么把他带进来,经过我同意了吗?”
她只觉得这人火气来得莫名其妙:“你是怕他吗?”
“我——”
“他现在是凡人之躯,对你构不成威胁。”又抬手吃力拍拍他的肩膀,“你只当不认识他就好了。”说着就要回去继续吃。
林若一把将她拽回来,满脸怒气,指着她的小鼻子:“你跟他只能留一个。”
干嘛怨气那么大,要不是因为他,辰佑怎么会被罚下界历劫。
见她颇具委屈的模样,竟觉得有些好笑,须臾,将手抚上额,轻声:“还难受吗?”
她小脸一红,中午用膳的时候经白以澜解释她才知道,那东西根本不是助神族长情根的仙丹,而是闻名三界响当当的春药。
白花了十块灵石。
好在她没有情根,这东西对她没有实质性的效果,顶多是热一热。但在这林若面前摆出一副如饥似渴的模样,又抱着人家睡了一晚上,想想都丢脸。
“嗯,我已经——”
“阿灵!”
远处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抬眸,是常是安消食回来了。
“这位是……”
还未等她解释,那林若将脸一撇,又觉不够,掉头就走。
“额,他就是我说的,捡我玉佩的林若。”走的那么急,不免让她怀疑二人是不是有什么私人恩怨。
“原来如此。”他眉头一皱,又对她道,“不过今晚乃是百年一次的血夜,我们异族可要小心些。”
!
血夜,乃是许多妖魔借此增进功力的时刻,但也有许多妖魔会在此时原形毕露,丧失神智大肆屠杀。
她竟在这么危险的日子里待在妖魔部落,这不是找死吗。
那个林若也不跟她说一声——呵呵,或许他很期待她被杀死呢。
“我看要不然,今晚我们就睡在一起吧,”虽然她也很害怕,但面前的上生星君还是个十八岁的孩子,想到此处,她深吸一口气,拍拍常是安的肩膀,“我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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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苍穹的一片血红,如出嫁女子的霞帔般夺目。
空气格外闷沉,周围的魔气也变得异常暴躁。冰灵掏出百道符纸封印门窗,又将桌椅推到边上,放上陶罐,拉一拉觉得牢固了,这才罢休。
窗外透进诡异的赤光,这会儿隐约可以听见外头的打斗声。
“西市的人族说,血夜乃是妖魔族最为混乱的时刻。”身后的常是安紧握长剑丝毫不敢懈怠,他少入魔族部落,先前还以为血夜只是个传说。
“没关系,我六师叔说过,只要用避神符篆封住屋子,那些发狂的妖魔便察觉不到我们。”她虽是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却还是心虚地提起了留秋剑。
“那若是没发狂的呢?”
话音未落,门外发出猛烈地撞击之声,她吓得冒出冷汗,却听见狐狸白以澜的呐喊声:
“冰灵,快跑!”
她脑中一片混沌,重点是往哪里跑。
下一刻门上的符篆撕裂,这个木门被撞了下来,她拽着常是安侧身躲开,却见扑倒白以澜那满身粘液的鱼型庞物赫然立于眼前。
“快走!他是来寻仇的!”
闻言立即反应过来,这是那羽民外湖的鲛人亲族。
见她转头往外窜,掺杂着墨绿色粘液的肌肉充血暴起,那鲛人中闪着犀利的红光,随之而来的便是汹涌澎湃的杀意。分明是鲛人,却动作敏捷的如猫虎般一把跳上房梁,纵身一跃挡在那要逃走地猎物面前。
冰灵大骇,正要逃走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她知道是对面那鲛人在她眸中刻印了定身类的咒法,如今她想挥剑反击也做不到。常是安上前要保护她却被白以澜抢先一步,在那鲛人爪牙碰到她之前推开那四肢僵硬的笨蛋。
“阿澜——!”那鲛人痛下死手,直接将她拦腰截断,刹那间鲜血四溅,遍地赤红。那鲛人面目狰狞,转首时可见满脸的鲜血。她气得青筋暴起,然对面乃是十万年修为的老妖怪,她根本不是对手。
持留秋劈去,那鲛人怒吼一声,徒手接剑,一掌将她拍到对面的红柱上!
她捂紧胸口,猛吐一口血。相较于方才闯进来时脸上的凄楚,如今在赤月的照耀下,这鲛人变得更加暴戾疯狂,体型也更大了些。
常是安眼疾手快,攻其后脊,一道火篆下去,那鲛人便是一声呜嚎,手足畸变,撤碎符篆,转头一尾巴甩飞身后的人族。
她疼得站不起来,催出冷火将那鲛人团团围住,然那十万岁的大妖并不惧这凡火,张开血盆大口召水,不过一瞬便将其熄尽。鲛人一跃逃出焰圈,迎面而来的便是一大片赤金色光芒的液体,他本能性扇出妖风吹散神血,然对手仍不死心,尘埃未去便见那白衣女人纵身扑来,一拳穿进他的右眼。
那掺着赤金色的浓液如硫酸般疯狂腐蚀,鲛人顿时慌神,正要惨叫又被冰灵一脚踹倒,将整个右手塞进他的口腔。
那滚烫的血液疼得妖物挣扎起来,她身子小根本压不住,那鱼尾蠕动随即一尾巴将她扇飞老远。
她吃力爬起,右手已然烂得血肉模糊。回望那鲛人仍在痛苦蠕动,她踉跄站起,捡起留秋,一剑刺下结果那发了疯的怪物。
终于结束了。
还未来得及抽泣白以澜的死,身后的屋子发出轰鸣之声,下一刻直接原地解体,转头,原是那桃树精控制不住自身的暴涨的妖气,直接现出原形,化为一刻参天巨树。柳问天从屋瓦残害中跳出,越到桃枝上,抽笛吹曲,却仍是安抚不了拔走的桃枝。
暴动的妖魔需要人的鲜血来安抚。
想到此处立即转头察看常是安的状况,那孩子倒在屋内还未醒来,她来不及思考,上前砍断涌向常是安的妖枝,然那桃枝带着蓬勃生机无限蔓延,剪不断理还乱。她御火,正要烧了这桃树,但听远处传来幽幽箫声,几个回旋婉转下,那桃枝方才带着悸动缓缓收回,待见到那吹箫人时,那桃树精已经变回原来模样昏倒在柳问天怀中。
林若收箫,回眸,清冷带着不安,见她还活着,略略宽心。她来不及跟着家伙道谢诉苦,转头掐那道士的脉搏——还好,还活着。
“我来迟了。”
听见他的声音,仍是不敢放松警惕。
他也是魔族。
观测半晌,确定他没有异样,这才别过脸,委屈地流出眼泪。那林若不知何时将手伸了过来,还未碰到脸便被一把甩开。
来不及悲痛,她必须寻回白以澜的魂魄。妖魔的魂魄不比人神,她们更为脆弱,这里不是魔界,没有混沌收取魂魄,它们便只能随风而散。
“阿澜,你等一下,我马上就救你……”爬到只剩上半截的女尸面前,立马解下乾坤袋,却翻了半天找不到锁灵囊。
若是当年好好学习阵法,她如今也不会连个招魂阵都画不出 。可如今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林若伸手,拽住那家伙重伤的爪子,对视时,她便开始噼里啪啦掉泪。
“我来吧。”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