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司无邪说了那句“他掏出来比你大”,崔珏看夏长风的眼神就彻底变了。
从看妓女般的风流变成了看人妖般的惊悚。
满脸写着“你不要过来啊”!!!
但夏长风还是过去了。
他的架势不像是敬酒,而是在灌酒。
好在这酒是崔珏爱喝的,连喝三杯之后,他忙不迭把夏长风赶了下去。
崔珏对司无邪道:“今天这酒,我只喝三杯。”
司无邪目光微变,但并不着急说些什么,不然显得太刻意,就不好了。
他们接着聊起了所谓“黄粱镇”还有那两户人家的故事。
崔珏说道:“今日不宜饮酒的原因,正是因为尘缘台上的这出戏很重要,我不得不仔细照看,免得出什么意外。”
司无邪问他:“你方才说, 这只是一出才子佳人的戏码,这能有什么重要的?不过又是一些谈情说爱、风花雪月的事情罢了。”
“哎,我也是没办法。”
崔珏叹道:“谁叫这两户人家后代之中,有人走上了修行这条路,此人不是省油的灯,在修仙界中也是鼎鼎有名的人,我怕他插手凡尘,扰乱轮回秩序,所以得防着点。”
司无邪忽然来了兴趣,问道:“这人是谁?我可认识?”
“不可说。”
崔珏拒绝透露半点消息,“我只是邀请你看出戏罢了,你可千万不要从旁观者变成戏中人。”
“那好吧。”
司无邪说道:“我没有心思看戏,不如你直接跟我讲讲这个故事吧。”
崔珏哈哈一笑,“好,那我们闲话免谈。就说黄粱城中的季家和元家吧……”
这两户富庶人家本是世交。
两家的公子年岁相仿,从小以兄弟相称,结伴长大。
他们同在城中第一等的书院读书,都将考取功名、步入仕途看作毕生所愿。
既然都是读书人,不妨称其为季生和元生。
话说季生和元生二人同在书院三年有余,季生天生是块读书的料,一身才气,文采斐然,书院院长对其青睐有加,认为此子必成大器。
话不说满,就算将来他不中状元,也必定是个进士。
元生正好与他相反,在读书这件事上不开窍,脑袋里整日想的不是逃课就是玩乐。
小小年纪,去过花街柳巷,进过秦楼楚馆。
他对季生这种死脑筋的读书人瞧不上一点。
但是无奈,季生这种“别人家的好孩子”,常常被父母长辈挂在嘴边。
元生对他的厌恶与日俱增,同窗的那些日子里,他总是明里暗里给季生使绊子。
俩人八字不合,相看两厌。
但碍于长辈私交甚笃,他们表面上还是得称兄道弟,和和气气。
但虚假的情分是维持不住的,没过多久,这种表面上的和谐宁静就被彻底打破了。
原因是书院院长家待字闺中的小姐要出阁了。
她的婚配对象不是别人,正是季生。
头一个跳出来大喊不满的,也不是别人,正是元生。
原来,这三人在书院读书时就认识了,元生风流率性,早就对院长家的小姐别有心思。
他岂能心甘情愿看着自己的倾慕对象被人捷足先登?
更何况对方还是那个令人讨厌的家伙。
凭什么从小到大,季生事事都压他一头?
俩人小时候脱裤子比谁尿得远,他都尿不过,简直没天理!
书院院长和季家结亲这件事,不止他一个不满意,而是整个元家都不满意。
因为元家早就上门提过亲了,彩礼一应俱全,满城人尽皆知。
院长转头就把闺女托付给季生,根本就是看不上元生,也瞧不起元家。
这让元家在黄粱城中很没有面子。
然而季生与小姐双方长辈都很满意这件亲事。
他们二人最终还是应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行过大礼,拜堂成亲了。
院长家的小姐生得花容月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弹得一手好琵琶。
她的才情与胸襟不输男儿,与季生既是夫妻又是知己,二人花前月下,琴瑟在御。
外人都说,他们是天生地长的一对璧人。
“至此,故事看起来很圆满,但不为人知的是……”
崔珏说道:“季生与这小姐成亲时,迎亲队伍遇到了一个算命的道士,道士说他本应好命,奈何福薄,全都要怪此姻缘不善,若不能就此罢了,他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司无邪道:“大喜的日子说这种败兴的话,这个臭道士就没被人拖到角落里打死?”
崔珏道:“唔……差一点,只差一点,这个道士就被乱棍打死了。但他终究没有死成,并且在季生与小姐婚后诞下一子,此子周岁宴上,这个扫兴的道士又出现了。”
司无邪问道:“那这次,他又说了什么?”
崔珏道:“他说,这孩子一生下来,就是天煞孤星的命,八字不祥,克父克母,会给周围所有人带来灾难。”
司无邪好奇地问道:“那这话应验了吗?”
崔珏沉默片刻,方道:“……应验了。八年之后,此子杀父弑母,罪孽深重。”
司无邪不禁微微吃惊,八年之后……那孩子才八岁。
他问道:“这八年间,发生了什么?”
崔珏道:“这八年间……”
季生与小姐燕尔新婚,郎才女貌,又诞有一子,家庭美满,在人前自是风光无限。
孩子生下不久,就到了三年一度的春闱大考,季生与元生共同赴京举试。
季生自幼立志于学,胸有鸿鹄之志,“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是他毕生追寻的梦想,他就和古往今来大多数文人一样,青衿之志,素履以往。
他曾在乡试高中解元,对此会试乃势在必得,书院院长对他亦是寄予厚望。
但谁都没有想到,他时乖运骞,名落孙山。
反倒是元生鸿运当头,不仅榜上有名,还排在榜首。
头一遭失败,季生并不气馁,亲朋好友也都极尽宽慰之辞,劝他重整旗鼓,三年之后胜负还未可知。
但可怕的是,自此之后,他屡试不第,三年又三年,皆榜上无名。
季生郁郁不得志。
这些年里,不仅是他自己功名无望,家里也发生了许多变故。
父母先后突遭横祸,死于非命,家族产业一朝经营不善,祖上积蓄也都败光了。
亲朋好友走的走,散的散,曾经的富庶之家,荣光不再。
短短六七年时间,季生已经沦落到一无所有的境地。
他的心境也一落千丈,整个人一蹶不振。
季生搬家到城外乡野居住,在乡村的私塾里当了个教书先生,过起了穷困潦倒的日子。
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想起了当年那个胡言乱语的道士。
道士给他算了两卦,一卦说他姻缘不善,一卦说他孩子不祥。
从前他半个字也不信,如今……岂不一一都应验了吗?!
世事无常,他终是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