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府,许是萧寅的手还不敢伸太长。不是因为秦王在朝堂德高望重,而是因为他不理朝政,淡泊致远。因此,在萧寅的眼中,根本不把秦王看在眼里,一个无权无势的亲王,不足为惧。
但秦王是商荇的岳丈,护国公府获罪,定陶郡主也深陷其中。秦王不可能无动于衷。
夜已深,商离只身一人翻进秦王府,立刻惊动院中的侍卫。还没等她翻身立起,秦王府的侍卫已经乌鸦鸦地聚拢上前,把她团团包围。
这不是她曾经见过的秦王府,侍卫不多,仆从不多,轻车简从,深居简出,不问朝事。这些甲胄在身的侍卫,面容肃杀,严阵以待,若不是出现的人是一名女娘,只怕已经血溅当场。
商离高举双手,“我是商离,商家九娘,我要见秦王殿下,或者秦王妃。”
秦王世子高容从侍卫中走了出来,确定商离的身份,挥手让人散去,“竟是九娘。非常之时,唐突了,还请九娘莫怪。”
“世子。”商离施了一礼,“我冒险入帝京,要入宫面圣。可我只身一人,想问世子要几个帮手。不知世子是否应允?”
高容欣喜过望,“我遣人往冀州寻你,可你沓无音信。一路让人留意你的行踪,才探得你刚回京,还没等我找机会出城,你便来了。正好,你要多少人,你自己点。”
商离说:“入宫面圣,你认为我需要多少人?”
高容果断地说道:“我来处理。”
“我能入宫,也要能出宫。”商离微微蹙眉,“明日问斩,若是无法说服高崇,那我只能劫法场。我要确保我的人能入城,还能带着人全身而退。”
“这不可能!”高容说:“劫法场,你要带着人逃亡吗?那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四大世家,有老弱妇孺,你可能带着人安然离开!即便你可以,你要亡命天涯,圈地为王吗?”
商离愤然道:“我发过誓,不会再眼睁睁地看着亲人离世。”
“你是否想过,还有另一种选择。”高容摒退一众侍卫,把商离请进厅堂。
堂内秦王赫然在座,目光凛然,眉头紧锁,思虑极重。他抬头望去,眸中有一抹微芒划过,似是豁然开朗起来。
“九娘!”秦王站了起来,“你可算是来了。”
商离蹙眉道:“我怎能不来?我已手握萧寅谋逆的证据,可解世家之危,也救韩、商、杨、谢三四家之性命。但我要见圣人。”
秦王请商离坐下,倒了一杯茶水,语重心长地说道:“九娘可想过,若是高崇不听,或是高崇已经遭遇毒手。你该当如何?你入了宫去,宫中的局势并非你能控制,你又当如何全身而退?你的谋划很完美,但是否能施行?你要救商家,我也想救商家,但你仅仅只是要救商家吗?”
“自然不是,但当下我只能先救他们。”商离说:“方才世人问我,我救了人之后该如何。不瞒两位,定之带兵驻扎于城外,只要我把人先救下,萧寅不会再拿人质威胁于我。我征北军当与萧寅一战,护卫家国。我不仅要救商家,也要救洛阳,救洛阳城的百姓,也救大齐天下。”
秦王郑重地再问:“还是方才的问题,若是高崇仍是向着萧寅,或是不得不向着萧寅,亦或者他已无法做出判断。这个时候,又该当如何?”
商离微眯双眸,脑中滚过万千可能,最终她的目光落在秦王的脸上,“圣人无嗣,三皇子幽禁金镛城,据闻已经痴傻。若圣人出了意外,殿下可王之?”
秦王没有把野心写在脸上,但他嘴角的弧度已经出卖了他,“本王并无实权,府中仅有王府侍卫,恐怕难当大任。”
商离突然有些懂了,为何秦王千方百计要把定陶郡主嫁入护国公府。他看着不问朝政,可一直在为自己铺路。他没有广撒网,而是与商家在一条船上。
她断然道:“若果真如殿下所料,这是唯一的选择,以最小的损失,换取洛阳城的安宁。至于朝堂的动荡,不会波及百姓,这便是最好的结果。但我要提醒殿下,萧寅手握征西军、风圣军、禁军、宿卫牙门军,牢牢地把洛阳城握在手中。在京郊的邙山之中,还有萧寅豢养的死士。若是定之不幸死于邙山之中,征北军武威营死伤惨重,无法与萧寅手中精锐抗衡。殿下还有何良策?”
秦王与世子高容相视一眼,高容低声道:“我与柔然王有过约定,我助他回王帐,而他日若是我有需要,他可帮我扼制征西军,便征西军出不了凉州。难道九娘没有发现,这一路上你未然见到过征西军。除了最早进京的夜枭之外,征西军已再无异动。若是我告诉你,伯尧没有死,他只是假死脱身,以迷惑萧寅,你可愿意相信?”
“你的意思是,你有征西军和柔然王军?”
“还有拓跋部。”世子高容说,“你派拓跋部去凉州平叛,正好可以集结南下,兵临洛阳。”
商离反问道:“伯尧与你早有谋划?”
高容没有否认,“接回长公主时,我与伯尧有过一次深谈。世家势大,但萧寅野心勃勃,他在凉州已发现异动,处处堤防。定之也知道此事。”
商离承认,高崇不是一位好的君王,但是秦王素来淡泊,恐难服众。世家经此一役,恐怕会在朝野遍布门生故吏,培养亲信,以加强对君王的控制,从此一劳永逸,高枕无忧。
而无法服众,确实是世家想要的。但这位秦王世子,就不一样了。
“九娘放心,世家乃大齐根基命脉,若是父王能王天下,定会以国士之礼相待。”高容明白商离的隐忧,“只要除去萧寅这个大患,朝堂各安其位,不会有任何变化。动荡,乃是国之大忌。”
商离不是信不过秦王父子,“我无权替其他世家做决定,但我能替殿下入宫。”
商家唯君命是从,百年来皆是如此。
高容突然怒道:“你知道为何这秦王府周围如此安静吗?我阿母被软禁于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