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谢老爷子的书房里传来长长一声叹息。
而谢元青面色如常的走了出来,顺便把书房的门关好后,才对守在门口的老邢道:
“老爷子情绪波动有些大,晚上的酒量加一半。”
作为老爷子的贴身警卫, 老邢在大杂院的事情发生没多久,就接到公安的电话了。
一场好好的婚礼,弄得血溅当场。
不知是对方故意还是有意,李惠兰和谢远征都没有死。
但却比死了还难受。
李惠兰被挑断了手筋脚筋,姣好的脸也被划了两道深深的口子。
相比之下,谢远征就更惨一点。
一刀从肚子到胯下,被抬上救护车的时候,肠子都在外面。
最重要的是逃跑的时候,摔了一跤,脑子磕在大杂院门口的门墩上,医生说救过来也是个傻的。
老爷子挂了电话后,沉默良久。
“元青是故意开着我的出去的,也是故意等公安来才走的。。。”
老邢安慰他道:“元青一向刚正,不会做这样的行为,许是知道唯一的弟弟结婚,想去看看。。。”
对上老爷子如同鹰隼的目光,他有些编不下去。
“他妈死得惨,死得冤,那两人有如今的下场,确实活该。”
老邢看着老爷子陡然弯下的背脊,心中复杂。
谢远征长得好,从小别家的孩子都是调皮的黑小子,他就能在老爷子身边一口一个爹的哄着。
别人骂他是没娘的娃,他就板着小脸冷冷道:“我没娘也学习比你好,你这么差劲,没准就是因为你娘呢。我有爹就行!”
惹得那小子回家对他爹说,要把他娘弄死,得了一顿混合双打。
等谢远征再大一些,别家的小子考试都不及格,他却能倒背如流,回回第一。
他是院里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也是有出息的娃娃。
可惜。。。
“元青,那人毕竟是老爷子又当爹,又当妈一把屎尿拉扯大,养只猫狗都有感情,何况是亲儿子。。。”
谢元青微微颔首,转身离开。
他回到四合院的时候,忽然有雪花飘落。
远远地就听见秦大娘吆喝道:“妮子,下雪了喂。”
有人声音懒洋洋道:“大娘,这雪和西北风每年都有,您还没看够呢?”
老寡妇抱着胖乎乎的大橘猫说,眯着眼睛看被院灯照出形状的雪花道:
“老婆子我啊,从出生就最讨厌雪,因为下雪寒冷,没吃没喝还挨冻。”
江嫦她略带回忆的语调,就让江嫦不自觉的回想自己睡牛棚的那些日子。
当真是饥寒交迫。
“自认识了你后,额才晓得什么冻有衣添,饥有饭食,算命的说额老年来福,额还以为是三个儿子孝顺呢,没想到应在你身上,小江你可要长命百岁,额跟定你了,你要是出事儿了,我把三个孩子看大,也和你死去。。。”
老寡妇目光灼灼看着江嫦,搞得很肉麻。
江嫦甩了甩胳膊,“大娘,您这后槽牙都快咬碎了,也没挤出一滴眼泪啊。。。”
老寡妇翻个白眼,刚酝酿的气氛全部没有了。
如今让她对着生龙活虎的江嫦,实在没法和当初那样抒发感情了。
可惜当初真心实意的时候,这妮子正闭眼晕倒呢。
谢元青从黑暗的垂花门走进来,屋檐下昏黄的光直直的打在他的脸上。
江嫦抬眼望去,轮廓分明的脸上看不清表情,只感觉雪中人很矛盾。
有急切归家的喜悦,也有挥之不去的孤寂。
等他进了门,才能看见五官,他嘴角有笑,眼尾眉梢全是温柔,望着她的目光专注得仿佛没有旁人。
老寡妇再次撇嘴,很有眼色的退去,顺便把炉子烤好的橘子拿走两个。
“饿不饿?”
等谢元青脱下军大衣,坐在炉子前烤火。
“有点,特别想吃小江同志做的鸡汤面。。。”
江嫦给他嘴里塞了一半温热的橘子,知晓这人不愿麻烦他。
自她出事儿后,她家都成鸡冢了,老太太和隔壁胡同一家人约好,每三天送三只鸡。
家里有个炉子,从没断过煤,里面煨着的就是鸡汤。
如今家里的鸡毛掸子都有三根,老太太嘀咕着,要送给大院的老邢送一根,说打扫卫生好用。
“那我给你煮去?”江嫦起身。
谢元青却拉住她,“不急。”
和他出色的外表比起来,他的手并不好看。
许是在过早的年纪就开始承担繁重的劳动,他的有两处骨节是变形的。
江嫦知道,等再过半个月,他这双并不好看的手上,就会长满大大小小的冻疮。
江嫦盘忽然就想起,她用酒和封大夫换冻疮方子的事情。
封大夫看着她手中的酒,欲言又止,最后道:
“这酒能治腰酸背痛,润养身体,你怎么会觉得它不能治一个小小的冻疮?”
江嫦颇有几分无奈道:“我丈夫不饮酒。”
封大夫当时的表情很奇怪,写了一个方子给她,“暴殄天物。”
“想什么呢?”谢元青问她。
炉子橘红色的火光让他的妻子眉眼柔和,围着炉子一圈放着被烤黑的三五个橘子。
橘子皮的香气在空气里飘散,驱散寒气。
“想你。”
江嫦眼睛眯了眯,如同慵懒的橘猫伸出了肉垫在调戏人一般。
她可特意问过封大夫了,如今她身体强健如牛,不怕耕耘。
和心爱之人做某些事,本就是人间极乐,江嫦从不避讳,甚至很享受。
谢元青穿衣服很内敛,但光着的时候,可是脱缰的野马。
“告诉你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当下我的脑子仿佛有些不太干净。。。”
谢元青说话的时候,用粗糙的指腹抚摸她柔软的唇。
江嫦抬眸,眼中氤氲水汽,“谢元青同志。。。”
这样露骨话,被她讲得娇软又流气,媚眼如丝的盯着似刚反应过来的人。
他目光迅速在屋子里扫视一圈,发现只有两人时后,薄唇微微张开,松口气的同时又带着错愕。
轻咳两声,一句“胡闹”终究被耳尖滚烫的红给烫了下去。
江嫦如同妖精一瞬不瞬地打量眼前人,他发丝上的雪花变成水珠,被短硬的发茬支住,一颗又一颗有点像清晨草丛里的露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