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嫦很冷,仿佛回到了前世冷库。
她拿起一罐黄油,十分机械的往自己嘴里喂。
这黄油是她在牧区亲自和牧民一起熬煮的,醇香无比,后厨的人做西餐时候,总会问她讨要。
但所有人都知道,自从江嫦的师傅王平贵出事后,她整个人就变得更加没有存在感。
偏偏她年岁不大,手艺非凡,地位也高,能和她说上话的人,都是往日欺辱诋毁过她的人,还有一帮人只觉她是个不好相处的老处女。
所以老处女身边小太阳江爽就成了突破口。
江嫦不止一次的听她的好徒儿和温温软软道:
“你别怪我师傅,她就是那样的性子,我代替她给你道歉。”
江嫦感受冰冰凉凉的黄油在自己口中慢慢融化。
许是将失去温的身体,让她的舌头也变得没有往日灵敏。
想着江爽被一群丧尸扑倒啃咬,她无聊的想着:
“外面若是生化危机,死在这里倒也是个好的归宿。”
在她啃了几口火腿的时候,缓慢咀嚼的她突然有些累了。
这个世界,她本就无牵无挂,一开始活着是生而为人的本能,后来的活着是为了扳倒王平贵给自己给唐爸报仇。
也许能养大江爽也是她曾经努力活着的一个原因。
她也想千万次拯救自己于这糟糕的世界,可总是失败。
仿佛冥冥之中,有东西让她厌世,让她冷淡,让她去死。。。
于是她不再走动,不再进食,十分悠闲的将冷库角落的冰块铺平。
“若有来世,希望不要冻手冻脚。”
江嫦仰躺在冰块之上,双手交叉于腹部,缓缓闭眼。
十月中的首都,天气是一年中最适宜的。
被明媚阳光照耀的病房里只放几个火盆,正常人进去片刻都汗流浃背。
可盖着厚厚被子的病人浑身发冷,就连呼出的空气冰凉刺骨。
谢元青握住江嫦的冰冷的手,附耳在她唇边,听见是:“冷~”
他弯腰想要把人搂在怀里,想把自己身上的温度全部给了她。
“谢同志,江同志还挂针呢。”
谢元青满是胡茬的脸颊贴在她毫无温度的脸上,感受她微弱的呼吸,低语道:
“阿嫦,别怕冷,以后冬日里我不让你给我捂手了,换我给你捂。。。”
“以后让小崽子们陪你睡,他们身上如同小火炉,我再也不会不乐意了。”
“我申请调去南方,听闻琼州四季天热,永远不会冷的。。。”
谢老爷看着躺在病床的面色苍白的孙媳妇,又看丢了半条命的孙子,扭头对前来会诊的医生道:
“还是没有查出什么病吗?”
副院长看着老爷子拧着的眉头,斟酌了片刻开口:
“最近两次的月经周期紊乱还有下身出血都表明是妇科。”
副院长一边说一边注意老爷子的表情,看他没有发怒的症状,心中才松口气。
三天前沸沸扬扬的事故,让整个医院从上到下都大换血,杭院长被调查,罗莹现在估计还在被审查。。。
他查房去王部长病房的时候,亲耳听见这位谢老同志一字一句道:
“王秋阳,十多年前,你的妻子害我谢家一尸三命,如今你的亲戚又要害我孙子孙媳吗?老子真后悔给你挡了子弹!”
然后就看王部长面色灰白异常,喷出口血晕死过去,病房里外顿时乱作一团。
这几年,医院关系网混乱,胡乱塞人现象频出,大家都无心业务,全部欺上瞒下搞关系。
好好的一个部队医院,被搞成了某些人的一言堂。
他也是因为不争不抢,加上背后的家族关系,才勉强在副院长位置坐稳。
当清醒过来的罗莹知道找自己看病的是位战斗英雄,爷爷还是手握实权首长时候,他终于看到了这位趾高气昂院长夫人涕泪横流的模样。
可惜为时已晚,下令彻查正是她嫂子的老父亲,杭家背后最大的靠山---王秋阳同志。
不光下了命令,还亲自批复,彻查到底,一旦查出,全部按照严打规格办理。
一时间,整个部队医疗系统人心惶惶。
警卫员老邢看眼前人不再说话,轻声提醒了一句:
“副院长,您接着说。”
副院长回神,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珠,继续道:
“病人出血量比难产雪崩还要迅速,我们又做了身上排查,目前暂不确定病症。。。”
这次他额头是真的出汗了,因为他感受到眼前的老同志视线如刀。
“血是怎么止住的?”谢老爷子问。
“是病人亲属献血。。。”
说来也奇怪,那位老同志血输进病人体内,病人出血的速度立马减缓。
老邢靠近谢老爷子,低语道:“是王局长献血,正常人献血在200--400cc,王局长抽了三倍。”
谢老爷子神情微动,“他怎么样了?”
“小江同志止血后,他就被杨宜丰接走了。”
老邢没说是被杨宜丰抱着离开的,平日里总带着道骨仙风的人,被高大的杨宜丰抱在怀里,仿佛轻得没有重量。
谢老爷子闭眼,相比其他人的,他对老王头知道得更多一些。
他确实有异于常人的手段,但终究是人,逃不过生老病死。
“现在为何发冷?”谢老爷子收起百转千回的心思,继续问江嫦的病情。
他知道,若江嫦好,孙子还几个小崽都好。
若江嫦就此去了,只怕这个家终究还是要散。
“初步判断是失血过多引起的失温症状。”
江嫦的主治医师是个上年纪的女医生,她几乎是日夜没有合眼研究江嫦病症。
下身突然大出血的症状,该有的病症病人是一个也没有。
相反,病人身体的各种器官完好,但生命体征急剧下降,尤其是体温。
明明置身在三十多度房间里,体温却低得可怕。
医院的护士私下嘀咕,这种情况怕是遇到不干净的东西了。
“辛苦各位了,请一定要竭尽全力救治她,因为她不光是一个妻子,还是三个一岁多孩子的母亲。”
谢老爷子脱下军帽, 对几位医生弯腰鞠躬。
等医生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两鬓斑白的老人被警卫搀扶着离开了。
在生死面前,无论地位还是财富,都是虚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