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流下意识想要给羡鱼发消息,质问对方。
她强压着怒火,点开对话框,在看到两人的聊天记录后,瞬间回想起昨晚发生的种种。
镜流忍不住叹了口气,心中再生不出半点怒气。
在她面前,羡鱼遇到任何事,听到任何话,都不会表露出负面情绪。
例如羡鱼在赴约前去购买甜品,想带给他们的甜品被买空,换作是任何一个人,也难免会生出烦闷的情绪。
可是羡鱼没有,他没有向镜流抱怨此事,选择继续等待甜品。
他很是乐观,会把旁人眼中的倒霉事,看作是幸运。
羡鱼说,这一次能买到刚做好的甜品,想必口感会更好吧。
镜流细细回想着,发觉那一晚,羡鱼只顾着和丹枫应星两人喝酒。
期间,羡鱼怕镜流觉得无聊,让她和白珩、景元一同吃甜品。
最后,对方也没吃上一口,剩下的甜品全给了景元。
镜流:“……”
她怎么能忘记给羡鱼留一份呢?
镜流想,对比起羡鱼,她付出得还不够多啊。
她自认还不够了解对方,但唯独这件事,她能猜到对方会作何反应。
要是镜流谈起这则令她愤怒的传言,羡鱼肯定会说,他不想镜流生气。
对方会说,他不在乎外界的看法,认为这些话都无关紧要。
正是因为羡鱼不在乎,这才没有告诉镜流。
镜流心中生出一股无力感。
两人是恋人,本该坦诚相待,一同面对所有问题。
可是,羡鱼怎么能独自承受这些流言蜚语呢?
若不是镜流从同僚口中得知此事……羡鱼恐怕会一直瞒着她吧。
镜流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件事,只得翻看自己的通讯列表,想要寻求友人的帮助。
她原本想问一问白珩,却想到狐人最近得了一笔巨款,据说是对方介绍给公司高管的顾客,买下了不少昂贵商品。
白珩一拿到钱,就先把欠款还了,她正打算把这笔钱捐出去,正四处挑选靠谱的慈善机构。
镜流不愿打扰白珩,只好继续搜寻合适的人选。
她最先排除掉徒弟景元。
和小辈讨论感情问题……未免太难为情了吧?
接着,镜流又排除掉应星。
景元说百冶一回到罗浮,就开始没日没夜地加班。
镜流想了想,觉得丹枫最合适。
丹枫肯定有时间。
对方是持明龙尊,是丹鼎司司鼎,想必少有人能差使他吧。
镜流曾因羡鱼不在乎自身安危,而找上丹枫询问。
龙尊翻找过卷宗后,对她说,这类人有自毁倾向,总爱说反话并拒绝亲近之人。
镜流不再犹豫,点开丹枫的对话框,言简意赅地总结出问题,询问对方的意见。
远在丹鼎司,刚结束与龙师、刺头患者对线的丹枫:“……”
有完没完啊!本来骂完龙师就烦!
什么?羡鱼被人说是软饭男?
丹枫一看是元帅的黑历史,很快压制住心中的怒火,认真给镜流出主意。
【饮月:……】
【饮月:还记得我先前送到你府上的酒吗?】
【镜流:怎么了?】
面对镜流的疑问,丹枫冷笑一声,又补发了一个字。
【饮月:灌】
他饮月君说话算话,答应了白珩给他们看尾巴,就不会出尔反尔。
先前丹枫还拿龙尾巴逗过猫呢,只是那人不是和镜流说话,就是在喝酒。
他这条不知花了多少巡镝保养的尾巴,可不是白看的!
丹枫没办法亲眼见证那人更多的黑历史,那就只能由他的友人镜流来见证了。
龙尊继续打字。
【饮月:常言道,酒后吐真言,灌他】
镜流想起自己在羡鱼肩颈处留下的痕迹。
想必现在还没有恢复吧?
思及此,镜流询问丹枫。
【镜流:若是受伤了,他还能喝酒吗】
丹枫很快给出问题的答案。
【饮月:可以】
发完这条消息,丹枫大脑宕机,一时间无法消化这庞大的信息量。
受伤?谁?元帅?
如果对方之前带伤是为了仙舟,现在那人不需要再承受痛苦了啊。
丹枫回想起之前镜流找他给羡鱼看诊。
只说是看诊,也没让他开药。
当时,羡鱼询问他,磕碰出的伤口何时能恢复。
丹枫以为是小伤,只是羡鱼体质特殊罢了,结果这都多久了,怎么还有伤啊?
总不可能……是两人练剑练出来的吧?
丹枫一想,觉得还真有这个可能。
当初,他助攻镜流,给对方创造和羡鱼独处的机会,结果镜流转头就跟人家练了几个小时的剑……
别说镜流是剑首了,干脆改叫剑痴算了。
自家友人只对羡鱼动过心,丹枫一时半会找不到参考对象,只得找出景元这个徒弟做对照。
镜流教景元剑术时,从不会手下留情。
若是在罗浮,她会让徒弟四点起床练剑。
若是在前线,景元倒是能轻松些,不需要早起,只需要挤出空闲时间,与镜流对练。
至于对练时留下、不流血的皮肉伤?已经是镜流打起十成十的注意力,刻意收手的结果。
再说了,这些伤对仙舟人而言,算不上什么。战场上的敌人可不会顾及你是否受伤,只会不择手段地杀掉你。
以剑首的水平,练景元跟逗猫似的。
这也算是他、应星、白珩在前线时,为数不多的娱乐项目。
这样一想,镜流和羡鱼恋爱后,想要继续切磋……很合理,太合理了。
再加上那人溺爱仙舟人的架势……又没谈过恋爱,肯定也会全盘接受镜流的所有合理的、不合理的提议。
可是,元帅不管是今生还是前世,都算是文职人员。
对方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曜青处理公务,再加上身居高位,根本轮不着他亲自出手,自有下属代为解决。
现在,不需要那人为仙舟殚精竭力,好不容易谈起了恋爱……怎么还得陪着镜流练剑啊?就一个文职人员受得了吗?
丹枫皱着眉,劝说友人。
【饮月:他就是个文职,你最好别拿教导景元的方式对待他】
镜流愣了好久。
她感觉丹枫这话没头没尾。
镜流不知道龙尊是怎么想的,她看看自己的消息,再看看丹枫的消息,想了好半天,总算翻找出自己醉酒后与羡鱼对练的记忆。
她打字为自己辩解。
【斩星:我没有和他切磋剑术】
丹枫说丹鼎司事务繁忙,不和她聊了。
正当镜流以为,丹枫相信自己的说法时,龙尊又撂下一句话。
【丹枫:无论发生什么事,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镜流:“……”
看来她再怎么解释也没用了。
镜流深吸一口气,关掉丹枫的聊天框,给自己的爱人发出邀约。
很快,两人敲定好时间,约在镜流的宅邸。
镜流放下玉兆,正好,景元走了过来。
她看向徒弟,问:“你觉得哪种甜品最好吃?”
镜流对衣食住行没什么讲究。
对于食物,她只有一个要求,能填饱肚子就好。
镜流分不出甜品的优劣,只好询问景元。
景元愣了一瞬,很快报出几种甜品的名字。
镜流记住了甜品的名字,接着又问:“味道如何?”
景元陷入沉思,随后十分详细地介绍这几种甜品的口感。
镜流一边听,一边努力记住景元给出的评价。
她准备说给羡鱼听。
这一次,镜流难得跟随其他云骑的步伐,准时下班,离开营地前往甜品店。
她遇到了羡鱼先前遇到的情况。
挑选的甜品售空,需要等待。
幸运地是,她只等了几分钟,就拿到了想要的甜品。
镜流拎着甜品,回到家中。
她的爱人,一早就到了。
羡鱼提前早退,买了不少小吃,顺带又为镜流带了束花。
他不打算之前送过的花,所以最先排除了粉芍药和粉荔枝。
这一次,羡鱼选了风铃花。
他拿起花束,对逐渐走近他的镜流说:
“风铃花的花期更长,差不多能开半个月……”
镜流落了座,安静听着羡鱼介绍手中的那束花。
她原本觉得,话本子里男主角品行拙劣,做起事来太过冲动。
怎么一碰到女主角,就忘记了周遭的一切事物呢?
镜流的视线不受控般落在羡鱼的脸上,她忽地凑过去,在对方的脸颊上吻了一下。
羡鱼愣愣地抬手碰了下镜流方才吻过的位置,一时间忘了该说什么。
他侧头,看向面色如常、好似什么都没做的镜流,轻笑一声。
羡鱼与镜流拉近距离,他注视着近在咫尺的爱人,意有所指道:
“看来,你不喜欢花。”
镜流抬手勾住羡鱼的脖子,她摇了摇头,语气郑重:
“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
镜流闭上双眼,放任对方吻了上来。
庭院中,好似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她羞于说出爱语,可面对容易多想、遇事只会责怪自己的羡鱼,只能忍着羞涩,把自己的所思所想说出口。
爱人认真挑选、为她送上的礼物,她哪里会不喜欢呢?
唯独有一样,再昂贵的物件、再漂亮的鲜花,也比不过。
比起鲜花,更喜欢你。
不知过了多久,镜流猛然想起自己带来的甜品,于是睁开了眼,却不料正好与羡鱼对上了视线。
她下意识瞪大眼睛,只觉得自己的脸颊逐渐变得滚烫。
不是,羡鱼之前就没有闭过眼吗?那岂不是所有难为情的表情,都被他看到了?
镜流恼羞成怒,与羡鱼拉开距离后,迅速抬手遮住羡鱼的那双眼。
她呼吸微乱,语气带了几分恼意:
“看来下一次,要遮住你的眼睛。”
镜流平复好情绪,收回手盖着羡鱼的手,拿过那袋甜品,说:
“上一次,我一时疏忽,没能让你吃到刚做好的甜品,这一次给你补上。”
她没有再看羡鱼的表情,转身去找丹枫之前送来的酒。
镜流听取了丹枫的建议,与羡鱼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一边吃着小吃和甜品,一边给对方灌上几杯酒。
上一回,羡鱼喝了丹枫的酒后,很快倒了下去,在镜流面前展现出与以往不同的模样。
这一次,也会如此吗?
羡鱼对镜流的想法一无所知。
他连喝了好几杯镜流为他倒的酒。
直至头脑开始昏沉时,羡鱼这才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他看向镜流手边的那坛酒。
那酒坛熟悉又陌生。
他回想了好一会儿,这才想起来,这坛酒是他与雨别一同埋下的。
羡鱼:“……”
丹枫,真有你的啊!
他闭了闭眼,一手放在石桌上稳住身形,一手朝着自己的大腿掐了一把。
羡鱼酒量极好,彻底喝醉的次数少之又少。
上一次喝醉,就是因为丹枫的酒。
现在想想,估计就是他与雨别一起酿的吧!
如果是他自己一个人……他会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镜流在他身边的话……他不知道自己能否继续保持理智。
正当羡鱼打算向镜流告别时,他听见对方说:
“我听到了一些很难听的话,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或许是醉酒的缘故,羡鱼很努力地控制自己的表情,却还是被镜流看出了真实情绪。
镜流的语气辨不出喜怒:
“看起来,你也听到了那些难听的话,怎么?很惊讶?觉得我不会知道?”
羡鱼注视着镜流,确定对方看不到自己桌下的动作后,面不改色地又朝着大腿处掐了一把。
他缓缓摇头:“没有,怎么会呢?我不想让你生气,这才没有告诉你。”
镜流的语气带了几分恼怒:“那你觉得,我从别人口中得知此事,就不会生气了?”
羡鱼斟酌着措辞,反应比往日要慢上许多。
他说:“你看,我就是不想让你像现在这样生气啊。”
羡鱼知道,镜流性格温柔内敛、心思细腻。
万一对方听了软饭男的风言风语,开始关注部分男性的自尊心,那可怎么办?
自尊心这种东西,不需要爱人给。
羡鱼放慢语速:
“如果一段感情,需要一方委曲求全、收敛锋芒,那又有什么维持的必要呢?”
“不愿你生气,不愿你受到那些言论的影响。”
镜流注视着羡鱼,问:“那你呢?你的感受呢?”
不出所料,事事考虑别人的羡鱼,又一次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