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室里。
秦语微看了眼手里已经注射完抑制剂的针筒,扔到一旁的医疗利器盒里。
然后让开了位置,走到一旁角落。
监控摄像头将隔离室里的画面一览无余地拍了进去。
江聿怀紧握着拳头,定定地隔着屏幕盯着虞归晚。
女生四肢早就被铐住,就是为了以防万一,抑制剂会出现无法预料的情况发生,杜绝伤害自己的可能。
陆逸尘和祝辞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里都不是什么滋味。
他们也没想到虞归晚竟然会这么狠。
连江聿怀都不通知就这么用了那支抑制剂。
甚至连见江聿怀一面都不愿意。
祝辞不知道虞归晚为什么会这么做,但却相信她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
不过,陆逸尘不是这么认为。
不管是什么原因,为什么就不能让江聿怀见她一面之后再做呢?
而且,就算要用抑制剂,江聿怀也可以陪着她的。
可为什么,虞归晚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说?
在这一刻,陆逸尘是真的很难理解虞归晚的做法了。
他甚至都不忍看向江聿怀那边。
祝辞垂眸,什么也没说,停顿了半晌,然后转身离开了。
陆逸尘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江聿怀的背影,抿唇,也转身离开。
江聿怀按在桌面的手明显在发颤,死死地攥成拳头,然后哑声开口,“为什么不等我?你明明答应我了。”
“为什么不等我?”
隔离室里回荡着江聿怀质问的声音。
躺在床上的女生听到他的话,但却没有力气回答他的问题。
她指尖微蜷了下。
冰凉的试剂缓缓地进入身体里后,一开始好像什么反应都没有。
但很快,她感受到自己的五脏六腑像是被人一拳拳地打下来一样,痛入骨髓。
虞归晚紧皱着眉心,强撑着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双手紧握着拳头。
任由着指甲落在掌心里落下一道道月牙血痕,也不愿意吭一声。
她知道江聿怀一直看着监控的画面。
隔离室里一片安静。
秦语微看到衣袖遮挡下紧握着拳头的手,指缝里溢出星星点点的猩红。
她眉心一动,快步上前检查,随即目光转向一旁监测虞归晚身体数据的仪器。
“毒素已经在一点点地被抑制剂侵袭抑制。”
秦语微目光落在虞归晚的脸上,“现在只是刚开始,要是……”
她本想说,要是撑不住,一定要开口跟她说。
就算抑制剂用了之后没有办法停下,她也可以给她用点止痛药。
但秦语微很快就反应过来。
这可是虞归晚啊。
她七八岁的时候被牧尘那些试剂折磨得差点丢了半条命,都未曾开口说过一个痛字。
现在的她,又怎么会开口呢?
秦语微无力地垂下眼眸,什么也没说,只是握了握她女儿紧握着拳头的手。
掌心的温度一点点地落在虞归晚的手背。
她没有睁开眼。
但睫羽轻颤了下。
她感受到了。
感受到来自亲生母亲给予的温暖。
虞归晚死死地咬紧牙关,呼吸明显凌乱了几分。
额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布满了细汗。
疼。
太疼了。
外面,江聿怀一眼就看出虞归晚细微的变化,脸色微微变了变,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看着屏幕里的画面,眸底翻涌着心疼和痛苦。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
一直到虞归晚痛到实在是忍不住的时候,闷哼出声。
煞白的脸色,还有被沾染了猩红的衣袖。
这些画面一点点地刺激着江聿怀的神经。
他瞳孔骤然一缩,嗓音略显发颤地开口,“妈,让我进去。”
秦语微闻言,抬眸看向摄像头的方向,微微摇头。
“隔离室的门一旦关上,就打不开了,至少要等三天。”
江聿怀本想说肯定有什么办法的。
大不了他直接黑了这个系统。
秦语微似是猜到他想做什么,再次开口,“而且,晚晚这么做,就是不希望让你看到她这个样子。”
江聿怀抿紧了唇,看着女生无意识地忍着疼痛的模样,心脏弥漫出密密麻麻的痛意往四肢蔓延。
半晌,隔离室里再也没有传来江聿怀的声音。
秦语微便知道他的答案了。
她无声叹息一声,目光转向虞归晚身上,紧盯着一旁仪器监测的数据。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
直到,虞归晚长发被汗水沾湿,浑身像是被人刚从水里捞起来一样,巴掌大小的脸煞白煞白的,那双漂亮的眼眸依旧紧闭着。
可能是太疼了,便昏厥过去了。
如果不是她的胸膛微微起伏着。
恐怕他们都以为……
秦语微看着那些数据慢慢地趋于平静,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她上前给虞归晚把了下脉,面色缓和了几分。
江聿怀依旧没有出声。
但秦语微知道,他肯定还在外面守着。
她站在床边,眼眸落在女生的身上,缓缓地开口,“当年在离魂岛的时候,晚晚就是像现在这样,试剂的药效反应在她的身体里横冲直撞,很多跟她同龄的小孩都承受不住这样的痛楚,宁愿选择死,也不愿意熬着。”
“可晚晚不一样,她有着比成年人还要坚韧的忍耐力,即便是痛到麻木,她也不会吭一声,那个样子……跟现在,一模一样。”
“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想要活下去,还是想……就这样将自己活活痛死。”
恢复记忆的秦语微根本忘不了当年在离魂岛里发生的一切。
这可是她和公孙青尘期待了整整一年的宝贝啊。
从虞归晚还在秦语微的肚子里时,他们就已经想好了要如何去爱她,护她,将全世界最好的一切都给她。
虞归晚本该是公孙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大小姐。
是他们的掌上明珠。
可偏偏,上天就是不愿意给她一个顺遂的人生。
让她历尽所有的痛楚和苦难。
秦语微偏过头,闭了闭眼,遮挡住了眼底的泛红。
听着隔离室里传出的声音,江聿怀深邃的眼眸里泛着几分猩红,心疼一点点地浮漫出来。
秦语微对牧尘研制出来的试剂,十分熟悉,看到虞归晚注射抑制剂后的反应,大概也能猜到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我想,抑制剂要彻底抑制毒素恐怕不会比当年注射那些试剂一样简单,这只是开始。”
秦语微猜得没错。
从中午一直到晚上,虞归晚一遍遍地重复着那些刻进骨子里那样熟悉的痛楚。
她中间恢复过意识,艰难地看向摄像头的方向,哑声地开口。
“走……”
很轻的一个字。
但已经用尽了她仅剩无几的力气了。
江聿怀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呢喃了声,“晚晚。”
虞归晚紧闭着眼睛,脸上全是汗水,咬紧牙关,再次挤出两个字。
“快……走……”
江聿怀。
不要再看下去了。
快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