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笙是在全大陆修灵者大赛总决赛结束后的第四天下午醒过来的。
蓝落华一直守在床边，见她醒了，忙将她扶起，小心翼翼地查看她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确认一切无碍后才放下心来。
“感觉如何？”她照例询问，对于余笙的现况却是心知肚明。
八星灵器在体内炸开，换作寻常修灵者，怕是全尸都没了。瞧见余笙在爆炸以后仍然留有一口气，蓝落华便猜到了余笙身上有用以保命的高阶灵器。
江子离告诉她，余笙身上有一件可以接住致命一击保全性命的九星灵器，唤作“名刀·司命”。想来是它保护了余笙。
比赛结束后，蓝落华寻来了长安城最好的医师为余笙诊治。情况比她预料的乐观很多，余笙没有大碍，只是……全身灵脉尽断，丹田被毁从此不能再修炼。
听见蓝落华询问，余笙立刻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之后答道：“用不了灵力。”
她说得很淡定，仿佛灵脉尽断的不是她，而是别人。
余笙这番反应，倒是让蓝落华不知如何开口安慰。
长久沉默以后，她决定全盘托出：“易瑟用八星灵器暗算你，你身上的九星灵器护住了你的性命。”
“我知道。”话未说完被余笙打断，少女抬起头与蓝落华对视，说道：“她那灵器好厉害，名刀司命扛下爆炸以后直接报废了。我虽然保下一条命，但是全身灵脉断了。从此以后变成一个普通人。”
余笙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不过她的淡定，在蓝落华意料之外。
一朝从云端之上跌入尘埃，放谁身上都受不了吧！蓝落华组织了很多言语来安慰余笙，真到此刻，她反倒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不知道余笙究竟是真的淡定如常，还是面上撑着故作坚强。想来后者的可能性更多，若是前者，她的眼眸里不会是这般死寂与绝望的黯然。
余笙向来不喜欢将脆弱的那一面展现给旁人。
事已至此，蓝落华就是说再多安慰的言语，都不过是在强调余笙已成为废人，每一字每一句都是扎在她心里的刀子。
“校长，比赛怎么样了？”余笙也不想让蓝落华为难，开口询问比赛后续，将话题从她身上转移开。
“学院拿了第一，冠军奖励前日便送至国师府了。比赛结束后，浮梦阁逆党将龙吟剑从高空中抛下，杀了易瑟。冷无醉又当着众人的面毁去龙吟剑，给了轩辕皇室一个好大的下马威。”
“诸圣王为护陛下同浮梦阁之人打了起来，期间贵妃卢秋月卧底身份被揭穿，陛下亲手解决了她。罗子铭死于浮梦阁之手。再然后，他们便离开了。”
蓝落华将余笙受伤昏迷后的事简略讲述了一遍。
听完概括，余笙又问：“大家呢？怎么样了？”
她清楚记得队友们为比赛付出了很多，身为队长，她无法不关心自己的队员。
余笙开口问了，蓝落华不好避而不谈，便将众人的状况一一说来。
“墨淮羽那孩子受了重伤，你用空间之门将他送出擂台后，他父亲墨妄言立马派人救治。奈何他伤得实在太重，普通医师无能为力。比赛结束以后，墨妄言连夜带着墨淮羽赶回朝歌医治。”
闻言，余笙叹了一口气。
墨淮羽是她小弟，与她的关系一直不错。如今身受重伤是她不愿意看见的。
况且，他在炽焰秘境获得的阴阳神石，可以破除他属性诅咒的物件，似乎是在大赛中碎了的。
他又要变回从前那个病秧子了吗？余笙不愿多想。
蓝落华没有给余笙太多时间消化悲伤，继续道：“冷若雪是三千年前跟随冰雪圣帝南征北战平定天下的神兽冰凰，这一点你也知道。”
“冰雪圣帝故去多年，冰凰未与其他修灵者缔结契约。一个等级不高的无主神兽，自然是多方觊觎的对象。在比赛结束的第二天，她从昏迷中醒来。先是与我说明缘由并感谢我这段时间的收留，之后再同我告别，一人往北境而去。”
“她还给你留了句话。她说：你灵脉尽断已成废人，往后若愿意以普通人的身份活着，便不必挂怀她。若想重塑灵脉为自己争一次，去北境找她。她会带你去找冰雪圣帝的北宫。北宫之内，有丹药可为你治疗。”
听完冷若雪留下的话，余笙黯然的眸子忽然有了光。
看得出来，她并没有自己所表现出来的那般淡定。蓝落华也不揭穿，继续向她讲述队员情况。
“比赛结束当日，筱悠趁乱带着轩辕明懿和温秋韵离开了长安。当日夜晚陛下下达旨意，派人前去追回。”
蓝落华说得很简略，只用几句话就说清楚了三人下落。不过，余笙察觉出了不同。
结合自己先前的所见所闻，余笙问道：“校长，温老师和秋韵儿身上是不是有什么秘密？还和轩辕皇室有关。”
温秋韵在总决赛上使用火焰时，轩辕明懿和轩辕姝的反应不寻常。他们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皇室成员，处变不惊是基本功。能让他们震惊的，显然不会是小事。
“你很聪明。”蓝落华有些无奈地夸了一句余笙。她猜得是真准。
“温筱悠，就是轩辕昊死去多年的先皇后轩辕昙。轩辕明懿，是她的孩子。”
“四十多年前，雪国派兵攻打轩辕国。温玄阳将军挂帅出征，温将军夫人蓝颂春随军同行。两人不得不将刚出生的女儿温筱悠留在长安。”
“后来，将军与夫人双双战死。温筱悠一夕之间成了孤儿。帝后记挂将军为轩辕国的付出，又念其可怜，将她接入皇宫封为公主，改名轩辕昙养在膝下。”
“皇室子嗣稀薄，只有轩辕昊与轩辕景两位皇子。两人与轩辕昙皆养在皇后身边，时间长了，难免情愫渐生芳心暗许。”
“轩辕昙十六岁那年，与二皇子轩辕景一同前来仙灵学院上学。大皇子轩辕昊留在了轩辕皇家学院。在这段时间内，轩辕昙与轩辕景确定了恋爱关系。”
“两人从学院毕业后，陛下降旨为两人赐婚。我收到请帖前往长安参加婚礼，才知皇室为博双喜临门，命轩辕昊亦在那日迎娶王妃。
“本该是普天同庆之事。可谁能想到在大婚当日，轩辕昊与皇后合谋调换了新娘。轩辕景发觉真相后夜扣宫门请先帝还他公道，却被皇后以不知规矩为由派人打成重伤。”
“轩辕昙，就这么成了轩辕昊的妻子。”
“皇帝呢？他没出来阻止？”余笙忍不住询问。
“先帝那时病入膏肓。两位皇子同时娶亲也有冲喜一说，他哪能管的上？”蓝落华简单解释，继续说道：“不久以后先帝驾崩，临终前留下圣旨命轩辕昊继位。大皇子就这么登基称帝，轩辕昙也顺其自然成了皇后。”
“轩辕昊怕她跑，对她的看管一直很严。也是到她封后半年怀上轩辕明懿，我才得以进宫与她相见。”
“那时的她，用毫无生气来形容也不为过。我与她本就是表姐妹，在仙灵学院时又无话不谈。见她如此，我彼时只想带她离开。”
“她拒绝了。她说自己命该如此，叫我不要为她做傻事。从前那般阳光灿烂的她，变成了那样。我实在是心疼。”
“再后来，她生下了轩辕明懿。又看着轩辕昊一次又一次选秀，广纳后宫。她爱自由，却被困在高墙后，管理着一群她不喜欢的人。”
“两年后她再次有孕。景王却在此时谋反率兵攻入皇城。皇帝早想寻个名头杀他，于是任由他将事情闹大。趁着这次叛乱，我悄悄潜入皇宫将轩辕昙救了出来，带回仙灵学院。”
“她将名字改回温筱悠，并在几月后诞下一女，取名温秋韵。从那以后，她专心在仙灵学院任教。我与她一起将秋韵养大，直到今日。”
“这就是为什么温老师一直不愿意去比赛现场吗？”余笙忽然想到了什么。
在比赛过程中，温筱悠一直不愿意离开国师府。现在看来，她是怕在赛场上遇见轩辕昊吧！
蓝落华点了点头，继续说：“总决赛那日，秋韵使用轩辕火，她的身份便暴露了。留在长安麻烦甚多，所以在比赛结束后，筱悠带着她的一双儿女离开。”
“嗯。”余笙听完队员们的下落有些感慨。
她还幻想过八人一起站上领奖台，享受冠军荣誉。谁能想到比赛一结束，大家走的走散的散，即使是她也没能全身而退。
“今日说得太多，扰你心神。我先行离开，你好好休息。”蓝落华似乎想到了什么伤心处，不愿意再多说，就要转身离开。
余笙忽然想起了什么，对着她道：“校长，能不能帮我把江子离叫来？”
“好。”
蓝落华应下了。
在她离开后不到一刻钟，江子离踏入房间。
“阿笙，你找我？”
他笑得有些开心，余笙醒来要见他，于他而言是个好消息。
看见江子离，余笙脸上却没有笑。
她看着他，也不说话。
江子离见她不说话，也沉默着走到她身边，伸出手想去牵她，被她不着痕迹躲开。
酝酿许久后，余笙终于鼓起勇气，抬头与他对视，一双眸子里满是决绝。
她说：“江子离，我们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