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干什么?”
祈雨看着眼前的男孩,他伸出手,手却在半空中顿住,那无形的屏障在他的手心泛起道道涟漪,让他有些看不清坐在钢琴前的男孩子长什么模样。
“你在看着吗?”
“你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坐在这里的?”
祈雨感觉不到自己,仿佛是处在游戏中的观战视角一般,茫然地感受声音从口中传出,却并不是他想说的话。
对面的男孩没有说话,祈雨看不见他的样子,却能感觉到他身上泛着冷意,那冷意好似刚刚飘扬起的钢琴声,一点点如针般扎进耳中、心中。
“我说,你现在很快活吧?”
钢琴声中,男孩稚嫩的嗓音这样说着。
“没有的事……”祈雨愣了愣,这才回答道。
“自认为卸下重担的你,真的做好了接受一个全新家庭的准备吗?”
男孩手下开始渗出点点鲜血,话语越发凄厉,钢琴声如歌如泣,在无尽的灰白和彼岸花丛中跳跃着,旋转着,在琴声中,祈雨面前的世界仿若颠倒。
“他们是属于那个女孩子的家庭,又怎么会是你的,别犯蠢了。”
“闭嘴!”
祈雨坐起身来,浑身被冷汗浸透,他揉了揉刺痛的脑袋,周围只剩下刺耳的耳鸣声,他环顾四周,房间陌生的吓人。
这里不是我的房子。
身下是柔软的榻榻米,周围不是房间里的柠檬香薰的香味,而是有一种淡淡的草香,可能是因为最近阴雨多发,房间还有些潮湿。
这是祈雨第一次睡榻榻米,之前就算在桐原家,他也是睡在床上。
他缓了好一会,昨天晚上的记忆才像是潮水涌上心头。
“如果不介意的话现在就可以在这里住一晚的……”
“那……多有打扰了。”
是啊,他昨天答应了美智代在后藤家住一晚来着。
所以就在一里隔壁的客房睡了一晚,本来美智代是想让祈雨和一里一起睡的,结果不止是难为情的祈雨,就连直树都像是石化了的样子。
美智代只好作罢,顺便还拉住了想要溜进祈雨房间的二里。
“不嘛,我想跟哥哥睡!”
二里闹腾着,在美智代明确说了不可以的情况下,小女孩抱着狗狗,气鼓鼓地喊着真没意思,就自己跑一边玩去了。
祈雨抬起手腕,表上的时针在4和5的中间,这个点的天边却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夏夜的白昼果然很长。
“叩叩。”
门口传来了几声异响将祈雨吓了一跳,他身体下意识地一僵,美智代那温和又舒缓的嗓音在门口响起:
“祈雨,醒了吗?”
“醒了。”
知道是美智代,祈雨才起身套上外套,应了一声。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要去报社对吗?”
“是的,不出意外的话我大概要回家取一下我的单车……”
“看来我的记性还没有退步呢。”美智代庆幸地拍着胸脯,祈雨将门打开,只看见美智代下楼的背影:
“妈妈给你做了早饭哦,虽然有点早,但工作的时候太饿也是会有影响的吧……”
她念叨着这些,祈雨鼻子动了动,果然闻到了楼下飘上来的,独属于面包的小麦香气,还有肉香,他走下楼,小声念着这个有点陌生的词汇:
“妈……妈?”
“在外人面前,要叫我母亲。”
脑袋上挨了一记手刀,祈雨吃痛,脖子一缩,扭过头来却只发现是自己撞到了门框。
“下来吃呀。”
美智代再度催促。
“好的,阿姨。”
祈雨匆匆下楼洗漱,美智代知道他要留下来的时候就安排好了他的洗漱用具,祈雨换上拖鞋进了卫生间还有点不知所措,美智代伸手指着一个白色的杯子:
“就用这个漱口刷牙吧,另外面巾挂在架子上,是黑色的。”
“知道了……万分感谢。”
“跟我们说话就不要用敬语了,毕竟一里那孩子都那么喜欢你。”
“好……好的,万……谢谢。”
祈雨将杯子里的牙刷取出,挤了点牙膏在上面,摩挲着牙刷上点点防滑的颗粒,他有些愣神。
不是一次性的……
他还以为,招待留夜的客人,会用一次性的洗漱用品呢。
后藤家果然还挺富足的。
平时聪明的脑袋在睡了许久后不禁也犯傻了起来,不过主人公却还不自知。
“今天的工作也辛苦了,路上注意安全。”
祈雨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被美智代推到门外,嘴角微微抽搐。
“那个……阿姨,不用给我雨伞和防风外套,今天天气很热的……”
美智代看上去并不关心称呼的问题,她双手背在身后,笑着说道:
“骑车还是要注意吧,虽然是夏天,但要是下雨了,外套和雨伞就派上用场了,万一淋了暴雨生病了就不好了。”
“天气预报那种东西,不一定会准的啦。”
“如果方便的话,报纸最后一家是我们家吧,中午留在这里好好吃饭可以吗?”
在这里好好吃饭可以吗?
生病了就不好了。
祈雨看着美智代的眼神,最终还是没有拒绝,他只好拎着有些臃肿的“美智代的爱”就出门了,在他脚步迈出去的前一秒,后衣领突然被拉住,美智代摸了摸他的头:
“出门要说:‘我出门了’哦。”
“我……我出门了。”
少年掩盖住自己发红的脸颊,一下就穿好鞋子跑出了门,还不忘将门带上。
“出去了啊。”
直树揉着眼睛,下意识就抱紧了身前的妻子,亲了亲她的耳垂。
“是一个相当可爱的孩子。”美智代笑了笑,“而且,长得也不赖吧。”
“长得是不差……就是表情太少了。”直树撇撇嘴,“有我年轻的时候帅吗?”
“你在我心里是最英俊的,可惜表白的那天如果你没有逃跑就更好了。”
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就是你的爱人在你面前一脸平静地说出你在恋爱时做出的蠢事,直树只觉得心里传出了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好像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要是祈雨还在的话,他或许就能得到自己昨晚想了一晚上问题的答案了。
家里人都这么活泼,为什么一里还会社恐呢?
或许是遗传的年轻时候的直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