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忠和段煦一大早就进了宫,勤政殿里,皇帝揉着眉心,面色阴沉。
“典氏真的这么说?”
段煦颔首道:“是,陛下。典氏和她的次女亲口交代的,王清见无法也招了,供词已经画押。”
说着,递上画过押的供词。
张忠道:“陛下,此事关系到景王殿下,臣等不敢擅做决定,故和段大人一起来请示陛下。”
皇帝重重一拍桌子,“逆子!我一向以为他知分寸,懂进退,没想到竟也想把手伸向朝堂!”
段煦忙劝道:“陛下息怒,如今是否要找景王殿下确认,请陛下指示。”
皇帝拧眉思考了一会,压低声音开口,“你们先回去,朕见见景王再说。”
*
路明一早上来翠云楼给景王买早点,然而,他刚来就觉得掌柜看他的眼神不对。
打量中带着探究,凝视中带着警惕。
问他买什么后,掌柜就让伙计去给路明拿早点,目光也从他身上移开。
路明只觉得今天的茶楼格外吵闹,来吃饭的都在交头接耳说着什么。
他也凝神仔细听起来。
“听说了吗,户部侍郎王清陷害姜大人,是景王指使的。”
“什么!快说说!”
“听说是大理寺审了王家家眷后,他们招的。”
“难怪,一个户部侍郎,敢诬陷户部尚书!”
……
他心中一紧,遍体生寒。
拎上伙计递来的食盒,就快马加鞭回到王府把听到的事告诉景王。
萧长安瞬间皱眉,方才还一派悠然的神态消失不见,“你说什么?!”
路明忙跪下道:“主子,是真的,外面都在传是你指使王清的。”
“啪”
萧长安抬手一扫,桌上的茶杯瞬间砸到地上,碎了一地。一向温润的脸上阴沉的可怕,握着桌角的手骨节泛白。
“主子,大理寺怎么会把这事往外传?”路明抬头,小心翼翼的看向萧长安,试探着问:“肃亲王没有出手吗?”
萧长安一脸寒意,他不确定。
真的能用灵火草困住萧煜,让萧煜为他所用吗?
萧长安忽然想起萧煜的话,萧煜不让他动苏翎月,可是如今他的事传遍大街小巷。
萧煜违背了约定!
萧长安阴着脸去书房写了封信,递给路明,“把信送给肃亲王妃,从正门送。”
看着萧长安冰冷的眼神,路明一刻不敢耽误,骑上马直奔肃亲王府。
信送到时,云亭正一身黑衣劲装在院子里练剑,言卿和林川不在,院子显得格外安静,只有长剑的呼啸声。
看到小厮手上的信,云亭停下动作随手一丢,准确无误的将剑丢进石桌上的剑鞘内。
一旁的小厮惊讶的愣在那,杂技都没有这么耍的。
顾不得擦额头上的汗,云亭接过信展开。
虽然云亭一向没什么表情,但小厮总觉得云亭的眼神格外冷。
没多说什么,云亭进屋去写回信,很快他将写好的信交给小厮,吩咐道:“直接给他,无需多言。”
云亭把信给小厮以后,回屋的脚步一顿,转身朝院子外走去。
芙蓉阁的院门开着,绿竹正在指挥两个小厮在外院洒扫,见云亭来了,绿竹福身行了一礼。
“王妃呢?”他问。
绿竹回道:“王妃还未起床,彩蝶在守着。”
回完话,绿竹才注意到云亭额头上的汗和单薄的劲装,竟一时看呆了。
云亭本就生的俊美,身材修长,宽肩窄腰,如雪中松鹤,让绿竹双颊不由微红。
注意到绿竹的异样,云亭朝自己身瞥了一眼,意识到自己心急失了礼节,立刻转身离开了芙蓉阁。
萧长安拿到信展开一看,只有五个字,“等”和“将计就计”。
他眉头皱起,问路明:“可还有说什么?”
路明道:“回主子,信是小厮递给我的,什么话都没说。”
手中的信被捏的发皱,萧长安拧眉沉思,骨节白到极致时忽然一松。
事已至此,如何做都是枉然,还不如信萧煜一次。若他因此落罪,那便拉着萧煜一起死。
他倒要看看,萧煜如果要帮他,在这种绝境中如何将计就计,让他翻身。
宣萧长安进宫的口谕很快到达景王府。
有萧煜的信,萧长安从容的跟着内侍来到勤政殿。
跪下行礼后,皇帝冷眼凝视着他,鹰隼般犀利的眼睛仿佛要把他看透。
萧长安心中有一瞬的紧张,不过很快恢复镇定,“不知父皇召儿臣来有何事?”
皇帝把桌上的会审供词丢到萧长安面前,沉声道:“朕一向信任你,没想到你也是狼子野心!”
萧长安捡起地上册子认真扫视,看完立刻拱手道:“父皇,儿臣冤枉,这些儿臣都没有做过。”
皇帝怒目冷视,“冤枉!王清把同你会见的时间、地点、说过的话交代的清清楚楚,如何冤枉你!”
萧长安把头磕在地上,“父皇,儿臣的确与王清见过面,却并非为他所说之事。而是问儿臣关于姜大人蒙冤一事。江南水患是儿臣处理的,王清找儿臣是想问儿臣在处理水患时,可有见过什么异常的人和事,还有一些儿臣治理水患的细节,并未多言旁的。”
“望父皇明察,还儿臣公道。”萧长安说的义正言辞。
他与王清见面,留了心眼,都在醉仙居的雅间见面的,屋里没有任何侍奉的下人伙计。
因此,决定权就在皇帝这,信不信全看他。
见萧长安狡辩,皇帝怒气冲冲的把另外一份口供丢到萧长安头上,“王清次女也供述,多次进入你的府邸,为的就是希望入了你的眼,好让你包庇王清。你还如何解释!”
萧长安捡起滑落到一旁的口供粗略看一遍,又低下头,叩首道:“父皇,她的确去过儿臣府邸,也是儿臣之过……”
仿佛难以启齿一般,犹豫了一下,萧长安继续解释:“儿臣曾见过次女几面,觉得次女姿容妍丽,有一次在醉仙居偶遇后,次女有意示好,儿臣便也没有拒绝。请父皇相信儿臣,若知道王清牵涉姜大人的案子,儿臣如何都不会贪恋美色。”
他说的诚恳,痛心疾首,悔不当初。
皇帝语带审视,“只是贪恋美色?不是贪恋户部的支持吗?朕听闻你曾想求娶姜富的女儿?”
萧长安气势弱了几分,“父皇,姜小姐天真烂漫,儿臣也是真的喜欢,只是姜家无意,儿臣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儿臣……”
“混账!”皇帝怒喝一声,大手一挥,砚台结结实实砸在萧长安的脑袋上,“朝中大臣的子女那么多,怎的你偏就看上了户部官员的女儿!”
说完,皇帝才发现,跪在地上的萧长安脑袋正在流血,他一手按着额头的伤口,血从指缝不停流下来,已经染红了萧长安的手掌。
皇帝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心中也有几分疑惑和不忍。
但对于权力的独占欲还是战胜亲情,权力他可以给,但其他人不能夺,自己的儿子也不行。
皇帝冷声开口:“刘放,将景王打入大理寺,让大理寺好好审。直到他肯说实话为止!”
跪在地上萧长安捂着脑袋,心中后悔不已,不该听萧煜的话,看父皇的态度,他是在劫难逃了。
他逃不了,萧煜也会死,灵火草他藏在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
刘放进来,同两个御林军一起,驾着景王走出勤政殿。
萧长安失去意识之前,听到刘放对手下道:“先去太医院给殿下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