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良久,赵大头才叹气道:“我们也没想到他们会是朝廷派往阿布的使臣。这十年来,我们自知罪孽深重,亦是寝食难安。大人若要惩罚,就惩罚我们,但寨子里的妇孺是无辜的,请您放过她们吧。”
他这话说罢,身后的那些村民们纷纷告求,“大人,要杀要剐,就杀我们几个吧,做出不可饶恕之事的是我们,与妇人孩子无关。”
颜珠儿劝李景慎,“这事到底也是个意外,若是他们知道那几位大人是朝廷派往阿布国的使臣,就算借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是绝对不敢那么做的。”
李景慎面容冷峻,“朝廷通缉他们多年,如今抓获,怎能轻易饶恕。”
他的声音高昂,整个寨子里的人都听到了。
有妇人孩子看着官兵手里明晃晃的大刀忍不住哭泣起来。
赵大头几个则垂头丧气,懊恼不已。
“都带下去,等候发落。”李景慎发号施令。
寨子里的一千多号人马统统被带走了。
一时间,妇孺哭天喊地。
回了北境城,李景慎就直接带她入住了北境刺史府。
连着几天,也不见赵桓的影子,颜珠儿不禁心生疑惑。
李景慎看出她的困惑,于是告诉她,“赵桓已叛逃。”
颜珠儿惊诧之余,更是不解。
李景慎明确告知,“他的生父是大燕的贤王,慕容迁。”
“三十多年前,慕容迁出使大周,那时大长公主恰好丧夫,回宫久居。事情就是那个时候发生的。”
“近期,慕容迁来过北境,应该就是来寻他的。”
颜珠儿似乎想起什么来,忙问:“慕容迁是否有一儿一女,儿子叫慕容铮?”
李景慎点头,“你见过他们?”
颜珠儿便把自己诓骗赵桓去采雪莲花,巧遇慕容迁父子的经过说了。
李景慎搂着她半晌才道:“还好你聪慧机智,否则,”
颜珠儿摸摸他胡子拉碴的脸,笑嘻嘻道:“赶紧去把胡子刮一刮吧,太丑了。”
赵颉派来接替赵桓的人是赵政。
颜珠儿借着新帝登基,大赦天下的由头,没有让李景慎杀了赵大头等人。
她在猫儿寨里建起了香奶皂作坊,赵大头就是那里负责人,寨里的百姓是作坊的工人。
他们制作出的肥皂并不在大周售卖,而是运往北朝,只是售价远比在大周售卖得高。
颜珠儿被赵桓掳至北境是在二月里,离开的时候已是五月,正是北地春暖花开的好时节。
北地人喜欢樱花、桃花、梨花,几乎家家户户皆有种,街道也随处可见,于是这个季节的北境城成了花海。
“姐夫,我们回去了。你自己多多保重。”离别时,颜珠儿同赵政道。
朴实无华的语言叫赵政热泪盈眶。她的这一句姐夫,叫他下定了决心,这一世都要替颜珍儿保护好她。
颜珠儿此时的肚子已经开始显现了,大夫诊断过,五个多月了。
李景慎半喜半忧,欢喜的是他终于如愿以偿,忧的是担心颜珠儿会吃不消长时间的舟车劳顿。
为了照顾到颜珠儿,这一路是走走停停,走得极为缓慢。
离开北地,即将进入定北河一带,颜珠儿突然变得有些心神不宁。
她自我诊断,应该是孕期激素分泌所致,自行开了安神的方子,叫人抓了药,熬煮服用。
如此,安稳了两日,状况还是发生了。
五月二十六日这天,回京的队伍已行至定北河南岸的云阳镇,一众人便在云阳镇的驿站入住。
这天夜里,颜珠儿在云染墨染两婢女的服侍下,喝过安神药,就上床歇息了。
这阵子,李景慎因担心自己夜里翻书的声音太大,影响到她歇息,所以总在偏房看书到很晚才回房,回房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吵到她。
颜珠儿迷迷糊糊睡到半夜,忽听外头有人喊:“走水啦,走水啦。”
颜珠儿因为喝了安神药,整个人浑浑噩噩的,意识无法集中,身子也软绵绵的。
她听到李景慎的声音,也听到了小白的声音,可无论如何都睁不开眼,还是李景慎来抱她的时候,她才勉勉强强睁开眼。
“怎么啦?”她迷迷糊糊地问。
“西边院子走水了。你在屋里待着,我去看看就来。”李景慎说着,让云染墨染进来伺候她,之后交代了几句,就披了外衣出去了。
颜珠儿的脑子还有一丝残存的意识,云染墨染来为她穿戴。
衣裳穿戴好后,两婢女将她带出屋。
到了门外,颜珠儿只觉眼前是一片模糊的红光,红光里有许多来回闪动的黑影。
那些黑影手中分明都拿着大刀,在互相砍杀着。
突然有一人朝她扑过来,长剑直逼门面。
身旁的一人跳上前,双臂展开,似母鸡护小鸡般。
“快走。”
云染的嘴角溢出血,一柄寒光刺透了她的胸膛。
颜珠儿已经意识到什么情况,耳畔是墨染的呼叫声,可她的身体软绵绵。
墨染根本来不及带颜珠儿逃,又一柄长剑刺来。
墨染奋不顾身抱住颜珠儿。
长剑直直刺穿墨染的身体,刺入颜珠儿的腹部。
颜珠儿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记忆有一大段缺失了,可她实在想不起丢失了什么。
当她醒过来时,一切又恢复了风平浪静,朱婆那张和蔼可亲的脸就在眼前。
“醒了。”朱婆温声道。
“我怎么啦?”颜珠儿揉揉脑袋。
“你受了点儿伤。”朱婆平静地告知。
颜珠儿四目张望,一脸惊奇,“这是哪儿?”
朱婆一怔,反问,“你不记得了?”
颜珠儿回过头来,看着朱婆笑,“朱婆,你该不会又偷穿钱夫人的衣裳了吧?”
朱婆有时会替有钱人洗衣裳赚些银两,有时候还会偷偷地穿那些有钱夫人的衣裳。
朱婆听闻她这话,脸色一变。
过了好一会儿,朱婆突然道:“珠儿,你姐姐说她今晚要回来。”
颜珠儿黯然,“母亲的病是好不了的,可能怎么办,总不能弃她于不顾,只是苦了姐姐。”
朱婆的脸色变了又变,轻声道:“你这会儿病才好,就别乱动了,我去给你炖点儿粥。”
朱婆从屋中出来,恰巧遇见了急匆匆返回的李景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