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行云命大,被汪轼捅了一刀,但是没捅到要害,撑死了是失血过多,连主治医生都赞叹了一下他运气好,观察个两三天就能回家。
即便如此,即便如此柯昔还是很担心,面上不显,但除了买饭几乎就没离开过病房。
他在这里,刘名偶尔也会过来,看在聂行云是替柯昔挡刀的份上,带来的食物都昂贵不少,斤斤计较地同柯昔说:“你可别又诬陷我小气。”
当着聂行云的面呢,柯昔也没想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诬陷过。
刘名的恶意时有时无,聂行云也没放心上,每次来就说谢谢,规矩又礼貌,平等得像同龄人,把刘名整得里外不是人。
“本来还想替你出口气,让汪轼在里面多待几年,结果打电话的时候发现已经有人交代过了。”刘名自顾自挪话题,偷看了在吃饭的聂行云一眼,漫不经心似的,“聂老师帮的忙吧?”
聂行云也没否认:“是。”
他喝着粥,慢条斯理,像在说什么不打紧的问题:“脑子有点问题,放出来指不定还会找上柯昔,不放心。”
在这方面的行动力,刘名不得不承认聂行云的实力。
他扭头跟柯昔说:“但最后还是会出来,柯昔你还是要注意点。”
“我交代了警方,故意杀人不是什么轻罪,出来以后会带警告环。”聂行云听闻道,“再不济,就别让他在京市待了,我去求求你爸也不是什么难事。”
刘家势力是不大,但和警方交好,这谁都知道,但柯昔从来没这么想过。
这让柯昔觉得自己是什么祸水似的,有些大动干戈了,想说没必要吧,转念一想之前就是这样不上心导致聂行云这样受伤的,最终什么都没说。
“那不早说?”刘名对占便宜迫不及待,察觉聂行云对他没显现什么为难之意,不要脸得很,“聂老师什么时候来?我和我爸在家等候您的光临。”
柯昔:……
刘名刚觉得这人脾气不错呢,聂行云就微微挑眉:“你很期待?”
一种算计的表情,期待也要说不期待了。
“不过我说啊,你要一直陪聂老师闷在病房里吗?”刘名扭头就开始嚯嚯柯昔,“你都好久没有跟我们一起玩了。”
柯昔正在收款,最后一个单主已经收到成品,打款很利落。
听见刘名这么说,他轻飘飘地问道:“你毕设做了?明年时间够吗?”
刘名破大防:“你非要在聂老师吃饭的时候说这么倒胃口的事情吗?”
聂行云表示自己没问题:“我不需要做毕设也不需要答辩,胃口也不错。”
刘名:……
“我就不该来!”
柯昔忍不住笑:“早说让你在家看小孩了。”
刘名又萎了:“那我还是来吧。”
最近放假,刘家聚会,住了不少皇亲国戚,带了一群小朋友来,让他好好带。
刘名丢下一句“我就一破画画的”跑得比谁都快。
最终的结果,刘名和聂行云的相处也不算太差,这归咎于刘名得失计算得快和聂行云的大度。
聂行云在京市入夏之前顺利出了院,还是住在柯昔家里,柯昔担心有什么事照顾不上,最后办公也搬回了家里,春卷跟着一起感觉喵得都有文化了。
说起来春卷的应激也好了很多,柯昔照顾聂行云的时候,刘锦回来帮忙喂食,自己待在家也没有砸东西。
事情不多的时候刘锦会留下来吃饭,一来二去跟春卷混得也挺熟。
柯昔睡醒的时候刘锦正要出门。
“不留下吃饭吗?”他问。
早些时候问了,是打算留下吃东西的。
“有份合同紧急要签,让他回去拿。”坐在沙发上的聂行云替刘锦回答。
他抱着笔记本,在他对面的笔记本也正开着,看起来也正在忙。
柯昔看刘锦也没走,道:“在你那儿吗?我去拿吧。”
这样倒是更便利的,聂行云和刘锦手头的事情也不用停下,他没怎么想便答应了,把钥匙给了柯昔。
“合同放在书房的抽屉里,左边最底下那层。”
柯昔随便套了件衣服就打车走了。
路上收到了乔柠来的信息,回复的是上一次他问对方房子转出去了的问题,已经过去不知道多久了。
【乔柠:不好意思啊我前段时间出差了,忙得要死基本都拿不到手机】
【乔柠:房子我本来也说要转出去】
【乔柠:不过房东很快就找到我说剩下的房租不用付了】
【乔柠:房子被人买了】
【乔柠:怎么了,是隔壁有人搬进去了吗?】
柯昔上上下下浏览了一下消息,最后才回复了一个嗯。
【星:没事】
【星:只是问问而已】
按照两个人的关系,聊到这里话题就该结束了,但偏偏乔柠没停。
【乔柠:我直觉一向不错】
【乔柠:你老实告诉我】
【乔柠:隔壁住进去的是不是聂行云?】
柯昔没怎么思考。
【星:是】
乔柠发过来一个有钱真好的表情包。
“小哥,是这个小区吗?”司机大哥将柯昔从微信中拉出来。
柯昔点点头:“往里开就是,保安认识我,没事的。”
说罢,又低头看乔柠的消息去了。
【乔柠:我还是觉得你跟聂行云不太合适】
【乔柠:当然我不是想趁虚而入】
【乔柠: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搬走吗?】
【乔柠:聂行云用我的工作威胁的】
【乔柠:我不怀疑,以后你的身边出现对你有好感的人也会落得这个下场】
【乔柠:有钱控制欲还强,这太可怕了柯昔】
【乔柠:你还是离他远点吧,以后你可能想跑都跑不掉】
柯昔盯着这几条信息看了好一会儿,最后说恢复了一句知道了。
【星:谢谢你,乔柠。】
乔柠没再回。
柯昔垂眸盯了一会儿,知道这次两人是真不会再有交集了。
“小哥,到了。”司机大哥提醒道,“麻烦您给个五星好评哈。”
柯昔应下,下了车评分就一阵乱点,然后默认评价。
柯昔进了门,聂行云好久没回来过,房中多了些烟尘的味道。
茶几上摆着一些纸张,沙发上满是衣物,乱乱的,很不像聂行云。
很难想象有些洁癖的聂行云会这样生活。
打开书房的门,这里倒是比客厅干净许多。
乔柠不是第一个这么提醒他的人,亲近聂行云的年赋,之前也是这么说的。
趁现在能跑的时候跑,不然以聂行云的做事风格,以后指定跑不掉。
柯昔一抬头,就看到了自己让柯下下拿去挂卖的那幅画。
卖了八十万天价的那一幅。
一瞬间,柯昔的心里五味杂陈。
他当初一度觉得自己的画顶破天了卖两万,自己这个金主好像是个不懂艺术的冤大头,给他的价值往前添了个十进制,破纸都发了金光。
确实不懂艺术,也确实是冤大头,不然怎么会砸八十万,甚至连个联系方式都不留。
那幅画被挂在书柜旁,几乎是书房的正中心,柯下下的工作室将其装潢得很好,也或许是聂行云自己要求的,金色的细框纹理竟和画的本身融为一体了,总之还挺有审美。
他从聂行云所说的抽屉中找到合同,随后对着那幅画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柯下下。
【星:你知道买主是聂行云吗?】
柯下下不知道是刚入睡还是没有起,总之信息没有回。
柯昔往返很快,合同签完刘锦就送走了,再回来时和两人一起吃了晚饭才走的。
其实最开始让刘锦留下吃饭的时候,聂行云还说不用。
后来休息的时候刘锦跟柯昔聊天,说聂行云最近为了彻底跟聂家分家,忙起来真是不要命了,忙完了就点外卖,可他们一忙就到凌晨,就算是京市这座社畜之城也没有什么可吃的了,刘锦家里也没个人等着,大了聂行云整整两岁,只敢闷头干饭。
柯昔哭笑不得,才到点开始催促两人吃饭了,省得人跟着聂行云累死累活,聂行云还亏待人家。
好吧,也亏待自己。
刘锦离开也就说明今天的活儿到此为止,聂行云有空闲了。
时间尚早,柯昔也不想早睡,扭头问聂行云要不要看电影。
柯昔主动提出要求,聂行云求之不得。
聂行云:“看什么?”
柯昔握着遥控器诚实道:“不知道。”
他只是心血来潮。
遥控器上上下下摁了几圈,柯昔也没选好,他不是爱看这些的人,恐怖片爱情片在他眼里都有些无聊。
正好手机震动起来,他索性把遥控器一扔,让聂行云挑去了,好像刚刚做提议的是聂行云一般。
【嗑虾虾:你在哪儿看到的?】
是柯下下的信息,看来是终于睡醒了。
【星:他家】
【嗑虾虾:好吧】
两个字好像很无奈,柯昔几乎能透过这两个字看到柯下下的面部表情。
【嗑虾虾:虽然我答应了他要保密】
【嗑虾虾:但是我当然无条件站在小柯哥哥这边啦!】
【星:……】
【星:别忽然肉麻】
【嗑虾虾:确实是他买的】
【嗑虾虾:当然八十万我肯定没有讹他】
【嗑虾虾:他自己给的价格】
【嗑虾虾:再说了】
【嗑虾虾:便宜我哥的事儿我干嘛不答应】
【嗑虾虾:更不用说我当时真把他当我嫂子呢】
【星:……】
【星: 有些话不说也可以】
柯下下性格也外向,说起来就有点没完了,聂行云找电影,他就有一搭没一搭地回柯下下几个表情包。
【嗑虾虾:有件事我得跟你说】
【嗑虾虾:你搬家之后他来找过我】
【嗑虾虾:虽然说你俩现在应该也不错吧】
【嗑虾虾:但是当时他看起来蛮紧张你的】
柯昔不知道这回事儿,但一旦知道了,一下就找到了重点。
聂行云不会轻易找上别人的人,更别说这是个女孩子,是柯昔的妹妹,一个可能给他带去麻烦的身份。
【星:他找你说什么了?】
柯下下的信息还没发来,柯昔手中的手机就被人抽走了,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人抱怨似的问他。
“跟谁聊天那么开心?”
他将手举高,柯昔向前扑了一下,抓不到,就放弃了,干脆呆坐在了聂行云怀里。
“跟下下。”
聂行云当然记得这个女孩儿,柯昔的妹妹。
虽然手机在他手上,但他也没有要看的意思:“在聊什么?”
柯昔被他搂在怀里,找了个让自己舒服的姿势:“聊你书房里的画。”
柯昔能感受到聂行云的身体一下就滞了,又很快恢复,他轻笑了一声:“倒是把这事忘了。”
他说得很漫不经心,像是什么举手之劳。
柯昔一想到聂行云以后可能会败家子的样子,就有些郁闷。
“它不值那么多钱,”他说,“你以后可别买艺术品了,糟蹋钱。”
多添一个零,对一件作品来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柯昔的画挂了不到几天就以八十万的天价售出,还让不少人以为他是什么名师叠了马甲复出,柯下下不少次跟他说有人拐着弯儿打听自己呢,挑挑选选,还给柯昔接了几单。
“我当然知道,就算我没有什么审美力也还是知道的,但是这样做对你来说利大于弊不是吗?”聂行云低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玩他的手指头,“你当时看起来很缺钱,也想你过得好一点。”
聂行云从那时候开始就为他着想,那时候他那么努力,是认为对方的不说得足够果断,两个人没有可能,所以要有足够的资本准备逃离对方身边。
而关于柯昔卖这幅画要用的钱,是为了偿还聂行云帮他买了柯铭奕的那幅作品,兜兜转转,聂行云口袋掏出去的钱,最终又回到自己的口袋。
虽然他也不缺这点儿吧。
柯昔垂眸盯着对方抓着自己的指尖,喃喃道:“你这样会让我很愧疚,聂行云。”
“为什么?”聂行云不理解,“我不是做错更多?”
柯昔:“正因为如此,我当时需要钱,只是为了体面地离开你。”
一开始想还完了钱再告白,后来没忍住戳破了窗户纸,再后来就变成了还完钱一身轻松地离开。
但是要让柯昔重来,他还是会这样做,他从头到尾都坚定着自己的利己主义。
聂行云毫不在意他这样的想法,相比起来,柯昔只是想,自己当时说出口的是更为过分的。
他动了动,吻了下柯昔的颈侧。
“那阿星想想办法,待在我身边久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