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夭夭半躺半睡地窝在床上,捏着本不知名的兵书临时抱佛脚,正在苦思冥想怎么抓女真老巫,忽听外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四公主回来了,可让我们郡主好等,我这就去备水。”是小桃慵懒的声音。夭夭把书一合,轻轻放在枕边,看见廷莪表情凝重地冲到床边,负气坐下。廷莪见她一句话也不问,只是嘻嘻地笑,有些生气,便握着她的胳膊晃了晃,嗔道:“你莫名其妙的笑什么?”夭夭堆了一脸的笑意,硬撑着笑问道:“你这重色轻友的人,迷途知返了?我还以为今夜你不回来了呢。”

廷莪做贼心虚,只是嘴硬:“我能去哪儿?你这儿沉闷无趣,你又不愿同我玩儿,我无聊得很,不过是约了人出去逛一逛罢了。”又忙着给自己找补,“我好歹也是你们白山的客人,你也不派几个人来保护我们,面子上的功夫也懒得做,真是的。等哪日我非告诉了哥哥不可。”

小梅、小桃端了热水、巾帕进来伺候。为了出去方便,免受她的盘查,廷莪已经两三日不同夭夭一床同睡,小梅心思谨慎,进来见她二人一床说话,便问道:“今夜四公主要陪我们郡主同宿吗?”廷莪思索了一会儿,见夭夭脸上闪过一丝不情不愿的意思,便促狭笑道:“我住在那儿麻烦,你们还要两头跑,今夜就在这儿睡了。”

一边卸了简单几样钗环、取下一副耳坠子放好,过去洗了手,擦了脸,收拾妥帖;小桃手脚麻利地把她的两根发辫拆散了,将头发梳得服服帖帖的。

“我们白山到处都设有岗哨,只南边白头峰外的云杉林因紧邻高丽国境,守卫略松了些。”夭夭笑出声来,笑道,“这难道不是你们去那儿的原因吗?昨儿去架鹰行猎,出去了一天,连只山鸡也没打回来;今日又带了毡帐,偷了我藏的好酒出去,天知道你们要做什么?只是好歹开开眼,别只顾着自己乐,若被人盯上绑了票,我是没钱的,可别找我们白山要金子银子赎人。”

“你什么意思?”廷莪换了寝衣,听她说了这么一长篇的话儿,只是不解其意,只觉得她话里有话、弦外有音,皱了皱眉,催促道,“你快直说吧,不要跟我故弄玄虚。”

“快则今夜,迟则明晨,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夭夭笑得灿烂,一脸的八卦,“我还没问呢,你和那高丽王子发展到什么地步了?牵手了没有?”廷莪爬上床,横了夭夭一眼:“我和他没什么,即便有什么,跟你和你家将军还差得远呢。”

“我那别院的守卫都被你们撵干净了,光天化日,孤男寡女的同处一室,难道你们是在下棋喝茶?”夭夭往床里让了些位置,脸上笑出一对酒窝,充满希冀,“我和我家将军到了哪一步,你不是知道吗?你和那小王子的事情,我可不知道;快说快说,我等不及了。”

廷莪气鼓鼓的,“不过是谈些高丽民间的趣事,那人精通佛理,偶尔也说些因果轮回的虚妄小说;听着挺有意思的。除此无他。”

“真的?就这些?”一男一女独处,即便没有干柴烈火、你侬我侬的情事,也不至如此吧。夭夭失望不已,又把书拿了起来,“好好的机会,你们净说书呢,真是没意思。”廷莪笑着掐了一下夭夭的腮,“别净想些有的没的。你刚才说,什么今夜,什么明晨的,到底瞒了我什么?”

夭夭无法,将拿着的书又放下了,含笑道:“张弥回来了,说咱们白山混进了女真细作,一连几日都在山里活动;昨日更是紧随在你和高丽王子,跟到了云杉林深处,只怕是要等着你们落单了好下手。此刻,我的玄甲卫正在白头峰外围捕他们呢。你们出山之后,难道就没觉得有人跟着?哈,看来我玄甲卫那帮小子功夫练到家了。”

廷莪心里一紧,直挺挺坐了起来,吁了口气:“怪不得我回来时觉得怪怪的,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追风也急着回来,半道都没停下。老马识途,果然不错。”

说罢复又躺下,忽想起被自己落在外头的王武,到底有些不放心,便翻身问道:“那高丽王子呢,他会不会有危险?”

夭夭一直生气自己被钟先生扎手指叫魂的事儿,这和那小子可脱不了关系,因此毫不在意他的处境,只慢条斯理地笑道:“他是高丽王押在我们白山的质子,自己跑了出去,出了白头山就算离了白山界了,有没有危险也不干我的事。你担心他,怎么不叫他一起回来?”又打趣道,“再者,我听张弥说,那混进来的细作最多也只有三四个人,他要是真有本事,就该亲自捉一两个来,才不枉是高丽王的亲儿子。”

“你就是个小气鬼。到现在还记仇。”小四无话可说,只是望着帐子顶儿发呆,这张床一年前还没有帐子,顶子上光秃秃的,实在寒酸的紧;如今床换成了大号的四足三围罗汉大床,支了一顶霞影纱的斗帐,高床软枕的,这两个人实在是会享受。

忽又想起在苍山下落不明的安木图,他毕竟是因救自己而落难,心里又有点愧意,于是翻来覆去的更加睡不着了。

夭夭不大愿意和廷莪同睡的原因,说来也好笑:担心睡迷糊了认错了人,再动手动脚的,那多尴尬啊!如此想着,只惴惴不安地睡了一夜,竟然没有做什么乱七八糟的梦,睁开眼已经是天光大亮。起身看见廷莪一身朱红色华丽衫裙,正对镜往耳上挂一副金镶玉玲珑宝塔坠子。

“哟,你这懒丫头,今天醒得这么早,真是难得。”廷莪握着胭脂盒子对镜上妆,听见床上有响动,很意外地发现她正坐着揉眼睛,“快起来,昨夜果然捉住了细作,外头正要商量如何处置呢,看来今天有好戏看呢。”

夭夭打了个呵欠,笑道:“能有什么好戏看?”又一转念,回忆起杨安国那个杠头手下的话来,说自己养着女真的俘虏是在浪费粮食;如今白吃饭的嘴又多了几张,这可如何是好?夭夭按了按太阳穴,皱眉道:“多半又是循例打几鞭子,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情报来。”

廷莪一边编着辫子,边笑着说道:“既然他们没用,不如结结实实地打几顿,打服了再给你们做苦力,砍树烧荒,捕鱼采猎,总比白养着他们好。”

“这主意好。”夭夭点了点头,“只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如此这般蚕食,只怕要到猴年马月才能平定东海女真的势力;若是能有个干净些的法子,一劳永逸的才好。嗐!”

廷莪笑道:“靠着抓战俘的确无法把东海女真抓干净。可是你们白山现在要对他们用兵,的确是要从长计议。毕竟后方不稳,对你家将军前线的战事未免有影响。所以,你之前的盘算是有道理的,是我太心急要报仇了。”

夭夭愣了半秒,方反应过来,说:“那高丽王子果然见识不浅呢。”

廷莪心虚,默默低头吃茶,只唇角掠过一丝笑意。

“郡主难得起这么早,不如出去走走,山里的空气清新得很呢!”

玉纾捧着一套梅子青色的直领长身的褙子,料子袖口上依着节气绣着大朵的垂丝菊花,手工极好,连菊花的叶子脉络都栩栩如生。

夭夭点点头,赞道:“你的绣工越发好了。”廷莪歪着头细赏 ,见她里头是一身圆领襦裙,淡淡的鹅黄颜色,显得脖子上的一痕肌肤凝白细嫩;纤腰上系着一副价值连城的芙蓉玉佩,显得人雅致温润,一副与世无争的淡然模样;打扮已毕,又臭美地转了个圈儿,廷莪忍不住笑道:“你怎么喜欢穿这些青碧色的衣衫,看着倒大了好几岁。不过,确实很好看。”

“他不在我身边,我自然要做出一副能扛事的样子;”夭夭不以为意,扶一扶鬓,眼波一转: ““我要是上头有三四个哥哥疼着护着,也不至如此操心。”

“我说你一句,你就有十句等着我。真是个不能吃亏的主儿。”廷莪笑着来牵她的手,催道,“快走,快走,外头有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