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沐浴妆饰已毕,便于峡谷内的彩楼之上各自候着辰正及酉时的两场祭祀。经过这一日一夜的折腾,夭夭摸了摸瘪瘪的小腹,觉得自己饿得快羽化登仙了,难道那所谓的“斋戒”就是为了让她俩减肥吗?今日若再不给正常送饭,小四还没事儿,熬完上半场就罢了;她估计真的得去见神明了!夭夭愤懑、委屈地想了半天,便听见外头传来一阵阵演乐声与人群的欢呼声,那祭神的音乐呕哑嘲哳的,混着不成调子的杂乱鼓点和神汉、巫女们的啸叫之声,诡异中竟带着一丝莫名的庄重感。
约莫过了辰时,王妃才带人过来给送了些酒食点心,跳完舞刚下场的小四也脚步虚浮地过来与她一起用饭。王妃见她二人实在辛苦,便好心地坐下来给她们透露了接下来的安排:日间除了大家随意比试武艺或骑射,赢得中意的祭品或彩头外,夜间还有针对她俩的“比武”,最终的优胜者将会来接她们下祭神楼。
“然后呢?”夭夭瞧了一眼差点儿噎住的小四,转头严肃地问王妃。昨夜那“迎神”仪式已经够匪夷所思了,没想到重头戏还在后面。
“这次祭神大典参与者众多,我与大妃本商量着,不如请赵将军来接四妹;三王弓马骑射及武艺也是难得的,便来接郡主。如此可保万全。”王妃觑着她俩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
“不行。”夭夭和小四同时出声反对。
“阿嫂,当年是我阿哥打赢了众多竞争者,才娶到你的吧?”小四一语道破其中的关键,“且不说赵将军和阿夭已经订婚,我三哥哥的心意你还看不出来吗;若是这般安排,岂不是要闹出事来?”
“只怕将军知道了,也不会答应的。”夭夭有些感激地望了小四一眼,面色如水看向王妃,低头沉默道,“可惜汝元、予京哥哥刚挨了打,不然以他们俩的能力,倒是可以帮着顶上一阵。再让安....”
小四出言打断夭夭的话,默默沉思了一会儿,向王妃笑道:“如今你倒是急了,两日前怎么不见你急呢?既然是本族的规矩,就按照原本的规程继续下去,也不必费心提前做什么安排。若是有命定之人赢下比试,对于我而言,也不是什么坏事。”
夭夭看着有些认命的小四,忍不住关心道:“你真的拿定主意了吗?”
“阿夭,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小四瞥了她一眼,叹口气道,“今夜能赢下比试的,左右不过是我们完颜部八大姓的贵人;我便依照族内的规矩,与他们联姻便是,又不会掉块肉;至于你家将军,今夜我三哥哥必然会上场的,若是他不能赢,你可就麻烦了。”
夭夭想到“迎神”夜上山与她会面的神秘男子,不免有些心惊,便向王妃泠然笑道,“只要比武场上无人做局为难我家将军,大家顺顺利利地过了今夜,咱们便不会有什么麻烦。”
“至于三王,只怕未必是我家将军的对手,若是不小心伤着他,你可别跟我翻脸啊!”夭夭笑向小四道。
“不过,我倒希望我三哥哥能赢。你若是能嫁到我们雪山,咱们以后就能在一处玩了。”小四一向是个天真烂漫没心眼的,也没听出什么来,只亲热地掐了一把夭夭的脸,兴奋言道,“我三哥哥若得了你,必不会再娶侧妃。阿颜、阿莫也会多个人来疼了。再说了,雪山天地宽广,自由自在的,可比闷在深宅大院里可好太多了。”
“阿廷,别乱说。”王妃见她面色微变,赶紧去拦小四,“你怎知将军就不好了?”
夜间祀月的祭坛上,夭夭身姿轻盈、广袖翩然,清冷的小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只按部就班地跳着祭神舞。扮演的神只们穿着五彩的巫服在火光中穿梭着,一轮圆月倒挂在峡谷中天之上,月光的清辉沐浴着天地间的万物生灵;有那么一瞬间,夭夭感觉浑身充斥着一股神圣感,灵魂似乎与缥缈的神明交会、融合在一起,神秘的、飘飘欲仙的感觉在四肢百骸悠悠回荡。她本想借机向神明祈祷,要恒久的爱,以及未来的辉煌梦想,但她只沉醉了那么一小会儿,便被理性拉回了现实——估计自己是饿出幻觉了,要不就是被巫神婆婆偷偷下了药。围观的人群很是安静,夭夭能真实地感受到许多人正在欣赏、打量着她, 他们目光贪婪,欲念高涨,这哪是祭神啊,分明就是一场唤起人们争斗心和掠夺欲的开场狂欢。
一舞终了,夭夭便被巫女们簇拥着重新回到彩楼上,和已经睡了一觉的小四一起等着人“接”她们。二人竖着耳朵听了几遍外头传来的助威声和叫好声,都有些惴惴不安。她担心老赵若是下了重手伤了人,会被他们下黑手围攻;小四则担心死心眼的安木图被人打死。如此又勉强挨了半盏茶的工夫,二人实在忍不住了,小四一把扯下屋内的一副红绡尺头,与她裹了一圈,好盖住她那一身过于扎眼的白色礼服:“左右比武场就在楼下,咱们俩也被众人瞧见了,出去看看又有何妨?”
夭夭看那彩楼之下的比武场中四角皆点燃了熊熊篝火,正中更是烧着一架三人高的巨型火架子,几乎将半个峡谷照得如同白昼。小四拽着她在楼上寻了一个不显眼的所在,便静静地观察着即将上场比试的人们。夜间的比武不像白天那般复杂,只纯粹比试武艺,或赤手空拳摔跤搏斗,或以刀剑枪戟互相拼杀;皆是点到为止,以不伤害对方的性命为底线。夭夭揣着小手看了半日,几轮上场的竞争者已被抬下去了十来个,仍没见一个认识的人,不觉焦急道:“安木图大哥不会被你打狠了吧,怎么不见他来?”
“我正在找,你别说话打扰我。”小四目视前方,不耐烦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