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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绿意盎然的天地间,时予伤及灵魂的伤,被阿莲精心呵护着。

她望着那抹绿,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一次相见,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阿莲沉默了许多。

关心的话哽在喉间,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对不起,阿,小花,下次见面,我一定告诉你,所有,所有关于你的事。”

混沌钟里,关于阿莲的记录并不多,大多都是依托容不尘乃至无渊,这才得以保留几分。

“我不在乎,只要你好好的,那些就都不重要了!”

出乎意料地,阿莲语气格外平静,仿佛是真的不在意自己的前尘往事一样。

时予久久望着她,心里的古怪愈重。

温凉的手贴近皮肤,一股清凉自左眼深入骨髓,带着若隐若现的疼意。

时予不太自在地往旁边躲闪,偏过头去,攥紧手指。

她这双眼,倾灌了太多阴气,已经是废了。

她也是爱美的姑娘,心里怎么会不介意自己的残缺。

不过问题不大,她能慢慢接受。

隐约间听到前方一声叹息。

“疼吗?”

阿莲凑近,冲她左眼呼出一口气。

听到这饱含疼惜的询问,时予鼻子一酸,险些掉出泪来。

怎么会不疼呢!

挽澜重伤,她刚痊愈的身子,尚不熟悉的九绝阵,钟离鄈的嘱托,满城的百姓,阴邪心狠的澄光……

她如何能不痛!

销魂钉里阴冷刺骨的阴气,争先恐后钻进她的左眼。

那个时候,她只觉得这左眼几乎要被撑破,阴气乱窜,窜进四肢百骸,害得她站立都成问题。

反刺进澄光身体的销魂钉,被她暗中涂抹上剧毒,手上遗留的毒素,使得她受伤的左眼,再也没有痊愈的可能。

她那时,的确是存了同归于尽的想法,即使很清楚澄光不会死!

时予很清楚,若此次无法战胜澄光,按照他虐夺的修炼方式,下一次,她将不会是其对手。

所以,她顾不得断裂的手骨,顾不得左眼刺骨的痛,顾不得三魂七魄出体的风险,也要撑着一口气,设下刚刚得到的完整的九绝阵。

很疼的!

阵法里,她的肉体在疼,那些罡风吹在身上,就像千万根针扎进体内一样,一点一点深入,慢慢凌虐。

灵魂在疼,阴邪之气渗进灵符,染指灵魂,她还得分出一半灵气来维持阵法。

“疼!”

时予低着头,迷糊不清地吐出一个气音。

阿莲的手停在她的眉骨上。

“很疼!”

时予抬起头,眼睛里噙满了泪花,委屈极了。

算上上一辈子,她已经许久不曾被人这样在意过了。

历经沧桑,一步步走到现在,她受过那么多的伤,驯服地狱业火的时候,她那一双手被火直接烧成灰烬。

长新肉的过程,那痛远比这次重上千倍百倍,时予都没有哭。

可是,阿莲的一个“疼吗”,时予再也忍不住了。

疼啊!

两世加在一起,她也不过九百二十四岁啊!

妖族五百岁成年,九重天最小的小仙也才一千岁。

而时予,前世三百一十三成为六界最最年轻的仙子,这一世,她不过三百一十一岁。

她不过是比同龄人多活了一世,又多了个成仙的三百年。

她不光疼,还很累!

阿莲低着头,满眼的心疼。

时予控制不住自己,缓慢地扯出一抹笑来:

“小花,我疼的!”

相处的这段时间,不管面前这魂体是小花还是阿莲,对于时予来说,她早已经从心眼里认可这个稀奇古怪的姑娘了。

小花给她的感觉,就像是亲人一样,一次次的相处,时予已经不知不觉中,足够依赖小花。

是的,依赖。

时予依赖小花,否则这几次受伤昏迷,按照时予的防备,小花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就能拉她入梦。

看着面前泪花闪闪的姑娘,阿莲蹲下身,抱紧时予,眼神十分纠结,眼底是无尽的怜惜。

而灵池之中,仙气飘飘。

容不尘攥紧手心,眉眼同样纠结又心疼。

昏迷中的姑娘,那三声“我疼”,他听得一清二楚。

大大小小的战役,大大小小的伤口,他都不曾听过她抱怨一句。

可现在听到姑娘的呢喃,容不尘这才猛然惊醒,即使时予表现得再厉害,在独一无二,她如今不过三百岁出头。

她还是个孩子!

她也会痛啊!

眼前又是金色光芒下,她独自对峙澄光的十万傀儡军。

像一个永不退缩的将军,一个会流血的女将军!

而她本可以不用流血,本可以康健安然,本可以不用这么痛的!

这一切本可以避免的!

容不尘手抚摸上时予上了药的左眼,咫尺之间却又停了手。

时予的眼角,一滴泪水慢慢流出。

容不尘的心被这一滴泪灼烧,刺痛一瞬。

像是畏惧些什么,他收回手,身形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雾气朦胧间,隔着段距离沉沉望着皱着眉的姑娘。

身形不稳地撑在一旁石壁上,容不尘眸色暗沉,呼吸变得急促。

她何其无辜!

身为魔界之主,魔域的求生,与她何干!

可是啊!

万年之久,寻遍六界,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比她天赋异禀的孩子了!

指甲扣进石缝中,指尖因用力过度而变得血色全无。

容不尘紧紧闭上眼,心绪乱得一塌糊涂。

胸腔里那颗冰释的心脏,一下下跳得极快。

他不得不承认,早在虚境里转身的那一刻,容不尘对时予,下不了手也放不下心了。

手抚上心口,感受着掌心下的跳动。

容不尘紧抿着唇,一动不动盯着时予不安分的睡颜。

这颗心,也是因为她才冰雪消融。

这里,因一个女子而重新跃动。

抬手,隔空捻来一缕灵气,拂去姑娘眼角下的泪痕。

容不尘直挺挺站在那里,凝望许久,许久。

妬凰领着一众仙家,留在虞山帮忙善后。

城墙角落里,一把剑挣扎着掉到明亮处,妬凰走过去,能明显感受得到这把剑的灵意与激动。

剑气熟悉,这是时予的灵剑!

伸手,输气,淡淡乳白的光芒笼罩着剑身。

恢复了一点精气的挽澜,身子动得更加厉害,整把剑剧烈摇晃起来。

重伤之际,意识模糊之间,他能感受到身体的灵气流失,那意味着时予也受了极大的伤。

他隐约记得,阂眼之前,一股浓重血腥气扑面而来,紧接着他身体被注入温热的气流。

气流温和舒悉,是时予的纯净之力。

血气厚重,疯女人现在何处?平安与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