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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一点三十分,郝志文和杨丹一前一后走进病房,莫有疾正式出院了。

他是烈属身份五保户,住院不需支付任何费用,出院手续简单。

接到出院通知,莫有疾将剩下的奶粉和蛋糕赠送给老刘头,脱下一身病号服,换上一身干净的人民服。

杨丹帮他换衣服,郝志文却与周知远说话:“莫老爷子出院后身体如有什么问题,可随时找我咨询。”

郝志文对他的态度十分友好,周知远心里明白,轻轻点头静等他的下文。

郝志文果然说道:“有件事单独谈谈。”

听郝志文要与周知远单独谈谈,莫有疾毫无反应,杨丹却转脸看着两人走出病房,回过头继续帮助莫有疾穿衣。

而门外的两人站在走廊一侧,郝志文低声问道:“你在饭店楼下对澜音说什么了?”

周知远诧异地看看他、低声反问:“我说话了吗?”

他不承认,郝志文继续追问,“你没说话,澜音为何很生气,连午饭都没吃好?”

“为何不问她?”

周知远突然反问让郝志文措不及防、顺口回道:“不敢问。”

听这个回答周知远想笑,可想起郝志文的身份立刻忍住了,莫有疾以后还能用到他。

周知远投鼠忌器,低声回道:“见你们坐在饭店楼上我突然馋了,猛咽几口口水让你误会我在说话。”

听他解释,郝志文诧异地问道:“你在咽口水?”

“对...”周知远肯定,“我咽口水的动作有点大。”

“可澜音为何生气?”郝志文不信他的话。

周知远给他分析:“沈大夫应该是这样的人,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们可以在饭店里大吃大喝,决不允许饭店外的我咽口口水。”

对他的分析郝志文予以反驳:“澜音不是这样的人。”

“那就是另外一种情况了...”周知远继续给他分析:“沈大夫允许别人馋了,但绝不允许她的保镖也馋了。”

这个分析让郝志文失声问道:“保镖?”

“不错...”周知远严肃地说道:“沈大夫的哥哥是我的排长,令我保护她,军令如山不敢违抗。”

他给自己贴上保镖的名签,观察郝志文的反应。

郝志文的脸上竟没露出惊讶的表情,而是沉吟一下说道:“我自会保护澜音,你可以撤了。”

周知远摇头、低声回道:“我是身不由己,郝大夫、你跟沈大夫说,让他哥取消命令不就行了。”

周知远套他话,见郝志文沉吟不语,心里有数了。

这时莫有疾走出来,杨丹和老刘头、刘大栓跟在后面。

莫有疾回身笑道:“老刘、病人不能送病人,回去吧。”

老刘头依依不舍地说道:“舍不得你啊!”

然后看看周知远,转对莫有疾继续说道:“老莫、五月初你和小周去我家,我带你们上山采蘑菇,给你们炖鸡吃。”

莫有疾笑道:“好啊、到时让知远送我去。”

“一言为定。”老刘头的态度诚恳。

两人定下再见的日期,老刘头不再送了,让刘大栓代他送莫有疾,自己返身走回病房。

病人不能送病人,这是一个风俗,预示着不将自己身上的病送给对方,老刘头知道这个风俗。

而莫有疾阻止刘大栓,“回去照顾你父亲。”

再转对郝志文说道:“郝大夫、谢谢你。”

又对杨丹说道:“小杨、送我去楼梯口吧。”

莫有疾分别对三个人说话,周知远就知道没自己的事了,冲刘大栓摆摆手,拎着保温桶往楼梯口走去,身后传来杨丹轻快的声音:“好啊、我送老爷子。”

莫有疾与杨丹有话要说,周知远拎着保温桶直接走下二楼,站住双脚就见沈澜音走上来,冷冷地看他一眼往楼上走去。

周知远叫住她,“沈大夫、等等。”

然后走到她面前低声说道:“郝志文知道你的背景,要注意他的动机。”

沈澜音再次冷冷地看他一眼,冷冷地说道:“要你管?”

周知远叹道:“不管不行啊!”

沈澜音明知故问:“因为我哥安排的?”

周知远仗义地回道:“天下人管天下事...”

沈澜音反驳,“为何不管杨丹?”

周知远笑道:“不认识她哥。”

沈澜音冷冷问道:“你知道我哥的背景,也想往上看?”

“当然...”周知远竟然承认了,“在部队他是排长我是班长,我当然要往上看了。”

“转业后发现澜波住在部队大院,猜想澜波的父亲一定是位将军,就要继续往上看了。”

他将往上看说得如此坦然,沈澜音怔一下方才问道:“住在部队大院的就一定是将军吗?”

“当然...”周知远继续理所当然,憧憬着美好的未来,“靠上澜波就能靠上一位大首长,大首长说句话就能让我平步青云,不用几年我就是周科长,然后是周副主任,再然后就是周主任,想想都让人开心。”

见他官迷的模样演绎得活灵活现,沈澜音的这张鹅蛋脸更冷了,冷冷说道:“你就等着当官吧。”

说完这话沈澜音往楼上走去,周知远再说一句话:“到时请你去远航饭店吃饭。”

远航饭店是他顺口提的,没有任何含意。

可沈澜音却回头瞪他一眼,认为他是讥讽自己嘴馋。

这道眼神却让周知远莫名其妙,“我又得罪她了?”

眼见沈澜音拐过楼梯口,不明所以的周知远轻轻摇摇头。

沈澜音不知他在演绎郝志文的心态,将他当做一个势利之人,这个误会没法解释。

而与郝志文的对话让他得到一份情报,郝志文知道沈澜音的背景。

当他说出“沈大夫的哥哥”时,郝志文并未表现出意外。

通过这个反应让周知远知道,郝志文在追求沈澜音的同时调查过她。

可这种行为不能说明什么,郝志文的两眼向上看与追求沈澜音没有必然联系,周知远只是尽到提醒的义务而已。

他会跟沈澜波说这事,作为调查结束的评定,但沈澜波会不会让他停止调查就不好说了。

周知远拿不准沈澜波的态度,他好似正在犹豫,而他不去猜测沈澜波正在犹豫什么?好兄弟的隐私不应该窥探,在这件事上他只是一名侦察兵,没必要动那个脑子。

知道自己的角色,周知远就将这事抛到脑后,听楼梯处传来一阵脚步声,转身向上看去。

莫有疾下楼,两人一起往楼下走去。

莫有疾边走边说:“沈大夫的脸色不太好。”

周知远淡然回道:“她就那样,谁欠她钱似的。”

莫有疾笑道:“为何不问我与杨丹说了什么?”

周知远淡淡地回道:“您会指点几句,我看未必有用。”

莫有疾叹道:“尽人事听天命吧。”

两人一边聊着,走出部队医院的大门横穿马路,绕过远航饭店走进胡同路。

这时莫有疾问道:“以后有何打算?”

周知远回道:“上班与领导同事处好关系,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下班回家做饭,让父母吃现成的,有空与好朋友聚一聚保持感情。”

“不想赚点钱?”莫有疾问这话就有意思了。

周知远笑道:“您没必要挂上鱼饵,知道您是烈属我就不会不管您。”

莫有疾叹口气说道:“我爹当年选错了行,乱世就不该做古董。”

他说话天马行空,周知远顺着他的话疑问:“应该做什么?”

“当土匪。”莫有疾的总结到位,两人一齐笑了。

笑过之后莫有疾继续说道:“现在是治世,休养生息之时,却是投资古董的好机会。”

周知远继续疑问:“收集古董攒着吗?”

莫有疾笑道:“该攒的要攒,不该攒的就将它卖出去。”

周知远低声问道:“卖给谁?”

莫有疾告诉他,“对它们感兴趣的人不少,你不接触这行不知道,可真正的行家不多。”

听这话周知远心动,世上最好的买卖就是具有排他性的行业,作为平民的周知远,想要选择这种行业,最好的办法就是技术。

莫有疾这句“真正的行家不多”打动了他,低声问道:“您知道那些感兴趣的人?”

有技术还得有需要技术的人才会出现价值,周知远明白价值论。

莫有疾笑道:“半个月前有人拿着一块玉请我鉴定,被我拒绝了。”

周知远不解,“为何?”

“这块玉很特别,十一公分高的羊脂白玉十分罕见,这样的玉佩是帝王玉,精细打磨却未进行雕饰让人奇怪,我老了,金盆洗手多年,不想再入此行了。”

听到这个消息,周知远沉吟一下轻声问道:“那人您认识?”

“博物馆文物管理部的刘文祥,给我一百元作为鉴定费。”

莫有疾不仅要教他技术,还要帮他寻找需要这门技术的人,宝成当大掌眼是块金字招牌。

周知远默然一会,轻声问道:“您想让我干这行?”

“这行不好干,看你的悟性吧。”

说着话两人来到一扇大门前,走进院内看见一趟正房、两趟东西厢房,这是一座一进式的四合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