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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知远赶上一个好时机,走进前院没看见三大妈和王大娘,走进中院也不见一大妈和贾张氏的身影,这个点是她们去市场买菜的时间。

这座四合院就是京城普通百姓的生活缩影,许多家庭都是一个人上班养着一家人。

一大妈、二大妈、三大妈、贾张氏和王大娘都没有工作,可一天却不会得闲,家里的缝缝补补洗洗刷刷、三餐饮食、打扫卫生的活全部包下。

还要从外面揽点活赚点钱,忙碌一天比上班都累,唯一的乐趣就是聚在一起说说东家聊聊西家。

她们的生活非常有规律,中午吃完饭,收拾了碗筷走出家门,一起奔向市场准备晚饭的食材,一个人的午饭可以凑合,全家人的晚饭却凑合不得,这个时间点正是去市场的时间。

而京城的市场只有那么几个,一来一去需要点时间。

大妈们不在,四合院里静悄悄的,周知远拎着两包糕点走进后院,立住双脚环视一圈。

后院没有东西厢房,一趟房屋被称为后罩房,以前是姨太太及女仆的住处,现在住着聋老太太、二大爷和许大茂三户人家。

这是一座标准的小四合院,建国前就居住了十余家,原来的建筑格局遭到了破坏,还建了几处偏厦,像三大爷家、王大娘家和后院的二大爷及许大茂家都有偏厦。

他们住的也是公房,但偏厦却是建国前的建筑。

建国后政府加强了房屋管理,对以前建筑的偏厦予以默认,但不允许新建建筑,这时的城市管理模式是虽旧不脏,更不允许乱。

而聋老太太是本院的坐地户,可她建不了偏厦,她这间房屋的左侧是二大爷家的两间房,右侧是许大茂的房子,她家位于中间。

她因耳聋而得名聋老太太,真名实姓却没人记得了,高寿几何也没人清楚,她说七十八就是七十八,明天又说八十二也没人怪她,到她这个年纪,拥有随便说岁数的权力。

她是院里最干净的老太太,无儿无女无亲无故的五保户,自己缝缝补补洗洗刷刷生火做饭,总是一身干净的衣服。

她护着傻柱、喜欢娄晓娥,与一大爷老两口来往密切,虽被称为聋老太太,有时却一点也不聋,按周知远的理解,聋老太太只是不想听某些话而已。

他在脑海里翻阅一下剧本,随后走到这间房屋门口轻轻敲击三下门扉,听里面传来一道略微沙哑的声音,推门走进屋去。

这间十余平米的房间非常整洁,小火炕上摆着一个炕寝柜,地面的东侧摆放两张椅子,西面摆着一个老柜子,地面中央摆放一张饭桌两个凳子,靠窗一侧的铁炉子上坐着一个水壶。

扫视一眼这间屋子,周知远随即看向火炕,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盘腿坐在炕上,正眯着双眼注视他。

她的身形瘦小,脸上密布皱纹,但坐姿笔直脸色红润,现出一副健康的神采。

而炕沿端坐一个青年女子,一张白净的圆脸,一双明亮的弯月眼正注视着他,露出好奇的神色。

“她就是娄晓娥吧?”周知远猜测青年女子的身份,迈步来到火炕前站定,躬身说道:“打扰了。”

随后自我介绍:“我是...”

聋老太太打断他的话:“周家的二小子周知远。”

她知道周知远,说出他的名字随即笑道:“你哥俩倒是长得很像,可你哥没你随和。”

又仔细看看他,聋老太太转对青年女子说道:“晓娥、他是中院周家的二小子,大名周知远,当兵五年,昨晚回来的。”

听聋老太太介绍自己,周知远立刻想到一个人,一大妈与聋老太太说过他。

这个想法一闪而过,再听聋老太太介绍青年女子:“她叫娄晓娥,许大茂的媳妇儿,去年嫁过来的,你俩认识一下吧。”

如他所料,青年女子果然是娄晓娥。

她父亲曾是一位资本家,本人受过良好教育,听聋老太太介绍,盈盈起身轻快地说道:“你好。”两眼随即落在周知远的右手上。

而周知远的右手没动,轻轻点下头回道:“你好。”

他的动作庄重,微微点头是颔首礼,这个动作让娄晓娥的脸上露出轻快地笑容,周知远没让她面对握手礼的尴尬。

二十多年前,这个古老的国家兴起了握手礼,沿袭至今已在社会普及。

男女初次见面,男人热情地伸出大手一把握住女人的小手,还要使劲握一下表示热情。

如想更热情,就将另一只大手握上去,双手紧握女人的小手还要加点劲。

这一现象十分普遍,却让女人很尴尬,娄晓娥注意他的右手,就是这种担心的体现。

这时的人们不注意握手的礼节,很少有人知道,同龄男女初次见面,由女人决定是否握手,女人不伸手男人不能伸手。

好在周知远明白握手礼,没伸手而是微微颔首。

他地动作温文尔雅,娄晓娥立刻给他戴上一顶知书达理的帽子。

两人相互问候算是认识了,周知远将两包糕点放在饭桌上,面向聋老太太恭敬地说道:“父母说聋奶奶德高望重,嘱咐我来看看您老。”

聋老太太轻轻点头,愉快地回道:“你父母是这院最讲礼数的。”

然后看看周知远又看看娄晓娥,笑道:“你俩坐下说话。”

聋老太太发话,娄晓娥重新坐在炕沿上,周知远坐在桌边的凳子上。

他与聋老太太不熟,准备客气一番就告辞离去,端正地坐在凳子上,听聋老太太说道:“你父母不仅重视礼数,还会培养孩子,两个儿子都这么出色。”

聋老太太夸赞他的父母,周知远就不能谦虚了,郑重回道:“家父家母非常重视教育,从小就教育我和哥哥读书写字,我哥文采出众,可我却是一个草包,让父母十分失望。”

周知远实话实说,周德厚夫妻确实重视教育,供两个儿子上完私塾读高小,进入中学继续读书。

五十年代的中学相当于高中,高中毕业生在当时比较稀少,相当于初级知识分子。

按周德厚夫妻当初的设想,周知宁成为一名优秀的书画家,周知远却不能成为一名打架专家,去学校当一名体育老师吧。

他俩原来是这么设想的,可后来改变了主意,周知宁中学毕业进入SY机床厂当了一名钳工,周知远中学毕业穿上了军装。

后世的人们不会理解周德厚夫妻的做法,可当时的人们理解,这个时代工农兵最光荣,周家紧跟时代步伐没有错。

周知宁当工人不用熬资历,凭技术就能升级多挣钱,每月的口粮比干部多出两斤。

周知远当兵退伍包分配,带着荣誉光环极受用人单位的欢迎,如在部队提干,全家都感到光荣。

这个时代的现实主要体现在工人和军人身上。

周德厚夫妻很现实,可他俩的现实只做对一半,周知远走进部队如鱼得水,自小苦练的技击之术让他脱颖而出,成为射击、搏斗的佼佼者,为人又十分仗义,在一群青年军人中很快占有一席之地。

部队就是他的乐园,不用溜须拍马也能得到上级的喜爱和战友的拥护,当兵不到半年就被提为班长。

而周知宁却根本不是当钳工的料,他的心思没用在研究钳工技术上,挥毫泼墨仍是他的最爱。

可他偏偏很有骨气,SY机床厂的领导让他去厂办当秘书,他拒绝,“我不会侍候人。”

他真不会侍候人,更不会看人的脸色行事,别人对他黑着脸,他比别人的脸更黑,管你是领导还是什么人。

就这性格,周德厚和林淑荣不让他考大学真做对了,当个工人走技术之路更安全一些。

以他的性格生在八十年代最合适,再过二十年有种职业叫自由职业者,还有一种职业叫经纪人。

周知宁可以专心地挥毫泼墨,不用看别人的脸色,由经济人口吐莲花,将他的书画卖出最高价。

这是周知远的计划,这时自称“草包”的目的非常简单,没人会对一个草包感兴趣,聋老太太失望、娄晓娥不屑,他就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