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7年,一个火红而躁动的年代。
这场风暴的最中心无疑是四九城,街道上的大喇叭中,激情澎湃的宣讲着最高领袖的思想主义和文学作品。
各个学校都已经陆续罢课,正处于青春无畏,热血冲动这个年龄段的初中生高中生们,仿佛在一夜之间成了这座城市的主人。
他们如同一群秋天麦田里的麻雀,欢快而又疯狂!
这个冬天还是一如既往的寒冷,四九城并没有因为这场火热的运动而升温。
所以在这个天气里,什刹海冰场如同必然一般,成了这群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青年们的欢快麦田。
远远望过去,什刹海的东北角又开始上演着如同每日例会一般准时的茬架。
左边一方,站在最前边的是四五个穿将校呢的大院顽主,身后汇集了三四十人,个个都穿着黄色或者绿色的老式军装。
他们对面这群人则大多穿着蓝色工人装,同样是四五十人。
面对面站定的两群人个个手持弹簧锁,砖头,甚至有几个面相凶悍的青年手中提着三棱刮刀和菜刀。
没有出现中间人的说和,所以两方也都没有过多废话,直接操着手里的家伙事儿便向对方人群中狠狠招呼起来。
穿军装这方中有一个领头的,身穿深黄色将校呢,冲的最猛,下手也相当狠辣,手中拎着的竟然是一根实心短棍,棍棍不离对方的脑袋和后腰这些要命位置。
短短几分钟,工人装这边已经被这人放倒了四人。
不过他也是太过莽撞,直接冲进了工人装这边的大后方,过于瞩目的将校呢成了最晃眼的标识。
他反应过来时已经迟了,刚一转头,三四块儿砖头奔着他的脑袋便砸了过来,挡都挡不住,便直接被砸晕在了冰面上!
……
宁远是被头上的阵痛感生生疼醒的。
“哥你终于醒了!”
宁远看着自己病床跟前站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屁孩儿,迷茫的眨了眨眼。
又茫茫然看了看四周,入眼的是极其简陋的装修,四周是大白墙,两个病床也是那种最简单的木架子床。
床单都快洗的褪色了,床头的柜子也是简简单单木头打制的柜子,头顶的灯用的是老式的钨丝大灯泡,甚至就连窗户都是木条边框然后镶嵌着几块四方格的单薄玻璃。
“哥?哥?”
床边的小鬼看着病床上已经醒过来的宁远,四处茫然的打量,也不由得有些担心。
医生之前就已经交代过了,头部后颈受创,极有可能会引发脑部神经系统的自发性应急闭护,从而引起短暂性或者选择性失忆。
这个小孩儿就是宁远的亲弟弟宁伟了,本身就已经是上了初中的年纪,脑袋也是相当机灵,怎么可能会听不明白医生的言语。
此刻再看到自己哥哥这副漠然迷茫的神情,自然而然的便代入了医生所说的病情中。
不过也正是小宁伟的这两声哥,把病床上正在发懵的宁远给拉回了现实中来。
宁远看着床头站着的小宁伟,一时间有些不知如何开口,怔怔的看了看宁伟。
还好宁伟这时又开口了。
“哥,我是宁伟啊,你能想起来我吗?前两天你在什刹海冰场和别人茬架被砖头砸伤了脑袋才住的院,还能记起来吗哥?”
宁伟听医生说了,如果出现这样的反应,那么说一些他认识的名字,或者近期发生过的事情或许可以刺激恢复记忆。
“宁伟?茬架?什刹海?”
宁远坐在床上听到这些名字地点,终于觉得有些熟悉了,不多时,脑袋也如同一个水中吐出的气泡突然破裂一样,瞬间清明了很多,很多不属于他的记忆也涌现在脑海中。
“1967年的北京,宁伟,钟跃民,黎援朝,什刹海,茬架………”
宁远低头狠狠消化了一会儿才终于理解,这就是血色浪漫的剧情,自己不过是多了一句嘴,竟然真的来到这个时空和故事里。
苦笑了一声后,宁远摇了摇头。
但是还没来得及怅然却又随即想到自己非常清楚这部电视剧的剧情。
宁远瞬间来了精神,这不就是如同开挂一般了吗?
想到自己另一个时空中看这部剧时的感慨,宁远突然多了几分对这个世界的期待!
被宁伟叫过来的医生检查诊断了一下午,终于确定了宁远没有发生任何不适,本着不能浪费国家医疗资源的想法,宁远当即提出要办理出院,医生自然乐的同意。
宁伟给宁远拿来了他的衣物,一件不大合身的深褐色羊毛毛衣,一件深黄色的将校呢大衣。
宁远麻利的穿戴整齐,除了头上还缠着纱布不太美观外,看起来倒也还是威风凛凛。
接过宁伟递过来的军挎包后,宁远和宁伟弟兄二人一起出了医院。
宁远的父亲叫宁万里,是跟着红四方面军在走两万五千里的路上改的名字,原来的名字早已经记不清了。
虽然宁万里夫妻现在都被隔离审查了,但是和隔壁钟跃民家的情况类似,住宅最起码没被组织收回查封。
宁远和宁伟兄弟俩还有个不错的容身之所。
百万庄离这所军医院并不算远,而且现在也不过下午四点多,天色还没有昏沉下来。宁伟想着让自己哥哥刚出院别走的太急,于是步伐也并没有太急促。
宁远倒是没有觉察,他好奇的翻着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这件儿将校呢,对于几十年后的自己来说款式并不算新颖,甚至在他的审美里有点儿土气,但是这穿着就怕对比。
看过路上来去匆匆的行人身上都是千篇一律的蓝色工装,或者是款式更加简单的土黄色旧军装这些服饰后。
宁远越看越觉得自己身上这件儿将校呢大气美观。
不得不说,这种五五式将校呢大衣在这个时节确实是引领时尚潮流的稀罕物,无数大院或者胡同顽主儿们都想获得一件儿。
穿在身上就是身份的象征,而且拍婆子也是无往不利的神器!
可是这种将校呢都是定制的,整个四九城哪怕算上黑市里仿制出来的也不过就是那么一两千件儿。这个数字对于人口已经突破六百五十万的四九城来说,简直就是杯水车薪。
因此也经常会出现拦路抢劫将校呢大衣的事儿。很多胡同子弟顽主儿也靠着耍狠斗勇从大院儿子弟手里抢了不少大衣。
就在这种情况的蔓延下,不过几个月,这种将校呢就都被“能者”居之了!
现在宁远穿着一件儿将校呢走在大街上,周围的人群看到他脑袋上还裹着纱布绷带,更是不自觉的往远了退避。
北京的冬天是干冷,西北风一吹,真是有种想再缩回娘肚子里的感觉,跟刀子在脸上狠狠划过一般。
宁远缩了缩脖子,把手伸进了大衣口袋中。
刚伸进口袋,宁远心中便是咯噔一声!
(四九城大院儿顽主儿和胡同子弟的对立是如何形成的?为什么会有什刹海,玉渊潭,先农坛这几场数百人规模的大茬架?这个年代,很有深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