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萨拉上身穿着紧绷皮外套,腰身苗条。下身穿着像是有裙摆一般的阔腿裤子,手持长剑,站在神殿广场上。
早晨的阳光洒在她身上,金色长发与白银长剑纷纷回应,返照出耀眼的光芒。
弗拉诺王子的画板,架在伊萨拉身前不远的阶梯下方。
这段阶梯大概十几步,让画板所取的角度,恰恰得到一个非常好的仰视视角。
王子只有一把简易寒酸的椅子,摆在支着的画板前。
他正弯着腰,让眼睛与画板高度一致,寻找令阳光、海神柱、神殿的屋顶等诸多元素完美契合的角度。
他完全不关心椅子坐着舒不舒服,也不关心穆辰洲和海雯打算做些什么,他只全神贯注地为画笔注入他的艺术之力,勾勒、涂抹、点染、攃揉……穷尽所有天赋,要画出执剑女武神的魅影。
“还需要多长时间?”伊萨拉保持站姿,语气却显得有些不耐烦。
“还有一阵子,你可以用这个姿态进行冥想。”弗拉诺王子不敢告诉她还要很久,只是想出一种最能消磨魔法师时间的事情。
蒙娜·艾拉西帕斯本可以招呼穆辰洲和海雯到神殿里面去,但其实三人都想凑热闹,看看弗拉诺王子怎么为伊萨拉作画。
一个画家,一个剑士。一个沉稳忘我,一个剑心舞动。
这件有趣的事情,跟穆辰洲他们三人要聊的事情并不冲突。
“弗拉诺王子很早前来过这里,并留下一幅画作。”蒙娜坐在附近的石台上说道,“记得那时候,他并没有花上太多时间,就完成了创作。”
“现在可不一样。所画的对象令他不敢怠慢。”穆辰洲应道。
“我也没见过伊萨拉会这么有耐心。”蒙娜淡淡一笑。
穆辰洲朝不远处看:这才哪儿跟哪儿,弗拉诺王子都还没坐下启笔。
“这对她的耐心可是极大的考验。”他说道。
“自从灾难开始,海神殿也难逃厄运。来向伊萨拉挑战决斗的人越来少。她没什么事情可做,空出很多时间来,应该能拿出足够的耐心。”
“这里是座小岛,没想到也会受牵连。”海雯叹道。
“也许底部是与克里特大陆相连的。”穆辰洲猜测。
“被海水淹没的地方越来越多,岛上的人们在陆续搬走。”蒙娜说道,“就是你们来时乘坐的那些船,很多是加蓝镇或者镇子附近的渔夫来的。长桥被毁之后,他们来带着人离开。”
穆辰洲不作声。
原来,都是外面的人趁机会来发财的。劳资的二十个金币就这么被赚走了。
“海神殿有魔法师的吧?应该可以试着修复长桥。”海雯说道。
她也觉得不该便宜那些渔夫。
“试过,但是灾难频繁发生,修复与毁坏交替,直到现在,你们看见的混乱样子。”蒙娜说道,“我们都知道,更具毁灭性的灾难还在后面。”
“那么,你们要搬走吗?”海雯问道。
蒙娜侧过脸,看着身后的海神殿主殿,缓缓道:“就在此刻的神殿里,父亲也在跟大家商议,讨论所有人的去留。”
德立安·艾拉西帕斯,蒙娜的父亲,海神殿的领主。
他在召集会议,不便于拜访。
穆辰洲和海雯也觉得正好,跟蒙娜接触就可以了,不用去拜访她爸爸。
“今天会商议出结果吗?”海雯再问道。
“我猜大家会留在这里。”
蒙娜一句话,十分淡然。
穆辰洲和海雯因此而诧异。
“留在这里?”
“等着被海水淹没?”
“大概是的。”蒙娜应道。
前方,伊萨拉换了换执剑的手,挥舞几下酸痛的胳膊。
弗拉诺王子也缓了口气,短暂休息一下。
“伊萨拉呢?她也会留在这里吗?”
“她比较特别,我不知道她心所向往的方向。”
蒙娜说着,突然站起身,认真道:“这里很多人都跟我一样,从小生活于此,在祷告中成长。祷告是生命的起源,也将会是终结。脱离了海神殿,我们无法面对茫然的世界,还不如在祷告中结束一切。”
“这……”穆辰洲无言以对。
海神殿的人,对神明的虔诚远超想象。
“即便要被大海淹没,也仍然要向海神祈祷吗?”海雯的声音略微颤抖,既惋惜,也佩服。
蒙娜抿抿嘴:“很多人认为是大海在吞噬一切,其实不然。”
她说着,又轻轻坐在刚才的地方:“我们知道是大地在下沉,睿智的海雯女士,你的讲述让我确认了这一点。所以,就算离开,沉入大海也是迟早的事对吗?我们守护在这里,在祷告中沉入水中,或许是投入海神怀抱的另一种方式。”
听蒙娜说完一番,穆辰洲不禁叹气。
敬重神明的人,果然看得超脱。
虔诚、纯净的人,怎么忍心就这么看着他们毁灭?
“我们还有机会的,阻止更大的灾难发生。”海雯看着蒙娜,无比真切地说道。
蒙娜对海雯报以微笑,同时亮出白净的手指:“嗯!我相信你们,海雯女士。你们的成功也会是我们祷告的内容。”
蒙娜用一枚银针刺破手指,将鲜血滴在海雯准备好的书页上。
在海神殿这样神圣的地方,魔法之光饱含救赎与向往,涌动传播。
《魔法秘密编年史》上的魔力似乎又有了微妙的变化,那些跳动的文字,经受魔力的波纹冲击,被阵阵洗礼。
海雯把双手按在书页上,思维与这些奇妙的异动交融在一起。
“也请你们万事小心。”蒙娜看着海雯,祈盼的眼神中带着温柔。
“其实,生与死也好,去向何方也好,并不该取决于人的意愿,而是由命运与归宿来决定的。一个人终究该属于哪里,最终就会去到哪里。”
“但不论结局如何,海雯女士、穆辰洲先生,你们都是最伟大的魔法师与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