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赵听雨小的时候,老赵赶上了下岗潮,单位调整,虽然没被裁员,但工资缩水了不少。
那时候吴女士刚生完赵嘉传,本来就是需要用钱的时候,她也没办法出去工作,只能指着老赵那点工资。
一家人紧巴巴地过日子,连着好几年都没缓过劲来。
那时候,赵听雨刚上幼儿园,正是无忧无虑的年纪,每天放了学只会跟小区里的小孩子疯玩。
也就在那时候,她发现,别的小朋友手腕上,都戴着明晃晃的小银手镯。
“这是我爸爸妈妈给我买的呀,从小就带着呢。”
“你不会没有吧?”
小听雨羡慕地看着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银镯子,回家开始拽着胳膊缠吴女士。
“妈妈,我也想要......”
到现在,她还清楚地记得那一天。
工厂效益不好,老赵的工资三个月都发不出来,家里马上揭不开锅,吴女士愁得不行,还得抽空安抚女儿。
“再等等,再等等......”
“等宽裕一点......”
这一等就是十多年。
赵听雨隐隐约约记得,那个小银手镯,她小时候羡慕了好长时间,每天都得默默念叨一番。
甚至那四百三十二块钱,她也是抱着给自己买镯子的心思,一点点攒起来的。
最后都让某人卷跑了。
怔怔地打量着手腕上的镯子,赵听雨抽了抽鼻子。
长大之后,她不是没条件给自己买,有时候逛商场时,盯着柜台里的小银镯子,她都会出神。
原来没她小时候想的那么贵啊......
能让她平平安安长到那么大,说实话,这些年,父母半点不亏欠她。
而且,以她现在的工资,别说银镯子了,就算是金的,咬咬牙也能买条不错的。
站在柜台前,赵听雨心里却没什么波澜。
见她一直在看小孩款式,柜员上前热情推销。
“你好小姐,是要送亲戚朋友家的小孩子吗?”
“平安长命,寓意很不错的,这边这几款更精美一点,您可以看看。”
每当这种时候,赵听雨都会礼貌地弯唇笑笑,然后摆手离开。
现在不是十几年前,她也早就不是那个哭着闹着要镯子的小女孩了。
见她泪水在眼眶打转,谢忻燃捏了捏女孩的脸颊,故意打趣道。
“怎么了?”
“瘪着嘴,跟小鸭子似的。”
赵听雨摇摇头,慢慢环上男人的腰,闷闷问道。
“之前的时候......你是不是都听到了。”
长大之后,她从来没在旁人面前说过这件事,连想要的情绪都没外露过。
也就小时候那段时间,她天天挂在嘴边上念叨。
就没见过收了礼物还委屈成这样的,谢忻燃笑着叹口气,指尖摩挲着有点旧的首饰盒,另一只手轻拍她的后背,低声道。
“是啊,都听到了。”
“那时候我每天疼得不行,窝在墙角里好不容易睡着了,有人也不嫌脏,一把把脏兮兮的小狗薅进怀里。”
“啧,边哭边打嗝,哭累了还不忘继续吃你那个煎饼果子,到了最后脸都哭花了,还给我馋得不行。”
“赵听雨,你说我能记不住吗?”
“有人天天在我耳朵边念叨,说攒了这么久的钱都给我看病了,让我赔你镯子。”
说罢,看着窝在他怀里一言不发的女孩,他颇遗憾地感叹道。
“不过,我那时候爪子比你脸也干净不了多少,也没办法给你擦擦泪。”
听着他打趣的语气,赵听雨抬头,朝着谢忻燃的胸膛胡乱给了他一拳。
活跃气氛就知道拿她开涮。
将女孩没什么杀伤力的拳头一把握住,谢忻燃凑到她面前,轻轻吻掉赵听雨眼角的泪水,哑声道。
“不哭了。”
“你说过的话我都记着呢。”
“这个手镯,是我十八岁那年,跟着二叔投资,赚到了第一笔钱,那时候,上午把钱取出来,下午我就去金店了。”
“虽然赚的不多,但给未来老婆买个镯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家里人都睡了,房间里静得连根针掉地都能听清。
谢忻燃的声音放得很轻,小声耐心地哄着她。
记得他第一次来苏城的时候,带着满身狼狈,血肉模糊。
那是个春天,到处生机勃勃。
小女孩每天放了学,准时来烂尾楼看它,书包侧面时常装着几只野花。
“小狗,好看吧?”
“这是我在路上摘的,特别特别香,你闻闻。”
“等我攒够钱,就带你去看医生,治好了我就带你出去看小花好不好?”
“对了,爸爸发工资了,所以妈妈今天做了小肉丸哦,但现在还没开饭,等我晚点偷偷给你带出来一点。”
今天的餐桌上,望着那道撒着香菜碎的清汤丸子,谢忻燃出了很久的神。
过了半晌,在所有人都没注意的角落,他低下头,轻轻弯起唇角。
阿姨的手艺,这么多年了,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床头边,灯光静静倾泻。
听谢忻燃这么说,赵听雨迟疑地接过他手上的首饰盒,放在灯光下仔细地看。
确实有点旧了,而且看外壳,像是被人放在手里把玩过很久的样子。
赵听雨抹了抹眼角,抬头对上男人温柔的眸子,摸着手腕间的镯子,她闷声道。
“你......你耍赖。”
听她这么说,谢忻燃愣了一下,拉着她的手腕小声问道。
“我怎么耍赖了?”
赵听雨抿了抿唇,垂下眼眸,纠结道。
“可是......我都没给你准备礼物。”
谢忻燃弯唇失笑,将人搂在怀里,贴着她的鼻尖,随口打趣道。
“这怎么能叫耍赖,本来就是我追的你。”
“顶多算是蓄谋已久。”
————
凌晨四点,腕间手环振动。
慢慢抽出胳膊,看着昏暗的房间,谢忻燃揉了揉眼睛。
刮了刮怀中人的鼻尖,他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饶是睡得再早,叔叔阿姨也不可能凌晨四点起床,这时候回房间是最安全的。
突然离开了怀抱,睡梦中,赵听雨不安地哼唧两声。
紧张地拍了拍她的后背,见人翻了个身继续陷入梦乡后,谢忻燃舒了口气,起身往外走去。
等结婚后就能正大光明了。
现在还得矜持点。
轻轻按下门把手,见客厅里依旧漆黑,谢忻燃放缓步子,慢慢往次卧走去。
“姐夫?”
刚走到房间门口,听见身后赵嘉传的气音,谢忻燃后背一僵。
不是,怎么这个点都有人起床?
只是面上慌张了一瞬,意识到是赵嘉传后,谢忻燃调整表情,淡定地转过头去。
对上他揶揄的目光,谢忻燃抿唇,看着他眼底下两个黑眼圈,心下了然。
哦,这是还没睡。
嘉传,你也不想让阿姨知道,昨晚有人通宵打游戏吧?
谢忻燃弯了弯唇,用口型无声问道。
“刚醒?”
对上姐夫似笑非笑的表情,赵嘉传心虚地摸了摸后脑勺,下意识朝父母卧室的方向看去。
这个......只是一个不小心,熬夜熬过头了而已。
寂静客厅里暗流涌动,三秒后,两个心虚的男人达成互帮互助、互相保守秘密共识。
轻轻推开次卧门,回到阿姨准备好的房间里,谢忻燃掀起被子,躺在充满洗衣粉和阳光香气的大床上。
房间角落里堆了些礼品,但并不是他拿回来的,昨晚听赵听雨说,那些好像是叔叔阿姨过完年走亲戚要用的。
躺在安心舒适的被子里,谢忻燃缓缓闭上眼睛。
自从八岁后,他大多是一个人过年。
就算是在老宅时,也是几个人聚在一起吃顿饭就匆匆结束了。
回到苏城后,他才隐隐约约感受到什么叫年味,什么叫家的感觉。
实质化的爱充盈着他的心脏,他无比期待这个年。
和她完整度过的第一个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