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气氛骤冷,赵听雨眨眨眼,有些不知所措地跟身旁人对视。
啊这......
谢忻燃抿着嘴唇,无辜地冲她摇了摇头,顺便从桌底踢了踢苏桁脚尖。
苏桁有些失神,掀起眼皮看了一眼,顺手拿起面前的玻璃酒杯。
灯光下,琥珀色的液体撞击杯壁,顺着薄唇缓缓流入喉间。
余光中,谢林漾瞥见酒杯,脑海中立马浮现出照片里,张旸给身旁女生灌酒的模样。
苏桁阖眼仰头,喉结微动,酒液下去了大半。
看着那张与照片角落里一模一样的侧脸,抑制不住的恶心感从胃里上涌。
两人谈恋爱时,苏桁并不怎么沾酒,谢林漾自己也会喝,但基本都是度数偏低的果酒,浅尝辄止。
记忆里,谢氏濒临破产那段时间,谢允委四处应酬,每次都是被灌得酩酊大醉,让司机搀扶着回家。
当时的谢林漾还小,根本不知道谢氏遇上了多大的麻烦,只知道爸爸每天醉醺醺的,还会冲妈妈发火,吓人极了。
所以谈恋爱时,苏桁每次碰酒,她都会揪着他的耳朵三令五申,强调她最讨厌爱喝酒的男人。
时间长了,苏桁连酒杯都不碰了,跟舍友出去聚餐,一堆啤酒瓶里的可乐罐子格外显眼。
为此,他没少被宿舍那帮儿子嘲笑。
“我女朋友不让喝。”
冰凉的酒液下肚,他本来就没吃几口菜,胃里隐隐约约起了些灼烧感。
想起自己曾经炫耀的语气,苏桁眼里闪过一丝嘲讽,自顾自拿起桌边酒瓶,又倒了一杯。
见谢林漾面色苍白,赵听雨放下筷子,刚想开口询问,她先一步站起身,飞快地朝洗手间方向跑去。
“呕”
强行压抑着的干呕声响起,接着就是铺天盖地的咳嗽。
椅脚迅速划过瓷砖,发出刺耳的噪音,赵听雨和苏桁同时起身。
只是还没来得及抬脚,女孩的胳膊便被人拉住。
谢忻燃缓缓摇头,示意她坐下。
————
迅速推开虚掩着的门,对上一双通红眼眶,苏桁死咬嘴唇,绷着脸将温水和毛巾递上去。
谢林漾没接,随手洗了把脸,从喉间挤出几个字。
“出去。”
水杯被固执地举着,泛白的指关节堪堪擦过她的小臂。
“呕”
接触到他的一刻,谢林漾想吐的欲望达到顶峰,她双手撑着洗手池,身体下意识往里躲。
离他越远越好。
看着她回避的模样,苏桁强压住心头的难过,哑着嗓子询问。
“你怎么了。”
谢林漾不想跟他说话,匆匆整理几下,快步出了洗手间。
“我先回家了。”
客厅里坐着的两人大眼瞪小眼,赵听雨没办法,只能怔怔点头。
“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看着跟在她身后,连外套都没穿的苏桁。谢忻燃叹口气,默默摇了摇头。
谁能想到,到最后,他俩居然成了对怨偶。
————
“谢林漾。”
纤细的手腕被人攥住,谢林漾下意识往外抽。
她没想到苏桁会跟着自己出来,一时间有些无措,大脑一片空白。
熟悉的气息窜入鼻尖,她眼眶一酸,死死咬住嘴唇。
“谢林漾。”
见她依旧沉默,苏桁放软了语气。
“你跟我说句话好不好。”
“我要回家。”
“我送你。”
“不用。”
走廊尽头的窗户没有关紧,冷风打在脸上,谢林漾清醒片刻,她用了些力气,想要将苏桁的手甩开。
“为什么不用。”
苏桁红着眼眶刨根问底,她下意识的闪躲动作深深刺痛了他的心。
谢林漾皱眉,轻声回答。
“你都喝酒了,没法开车。”
听着她平静的语气,苏桁再也忍不住,手臂微微用力,将人抵到自己面前。
被他拥入怀中的一刻,谢林漾脑中一片空白。
沙哑颤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苏桁将头埋在怀中人的颈间。
“嗯,喝酒了。”
“漾漾,我喝了好多酒。”
他当着她的面喝了好多酒,一次都没等到记忆里的训斥。
“苏桁,你放开我。”
温热的身体紧紧相贴,谢林漾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人狠狠攥住,怎么都挣脱不开。
这么多年过去了,苏桁还是最懂怎么拿捏她。
仅仅是一个拥抱,她就心虚地想落荒而逃。
她并没有忘记他,相反,随着时间的推移,思念就像陈酒,越酿越醉人,她觉得自己几乎要溺死在里面。
不可以......
肩膀被人用力推着,苏桁熟视无睹,抬手将谢林漾的胳膊背过去,哑声道。
“为什么不说我啊漾漾。”
“哪怕是骂我呢,别不理我好不好?”
“不是最讨厌我喝酒了吗......”
“管管我好不好。”
听着他的呢喃,谢林漾颤着眼皮别过脸去,咬牙道。
“你清醒一点,我们早就分手了。”
苏桁收紧胳膊,不想放过这难得的机会,他喉结微动,说出那句想了五年的话。
“漾漾,我们复合好不好。”
“分手的时候,你说不喜欢我了,你不喜欢我哪点,我都改。”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话语里满满真诚和哀求,谢林漾面无表情地听完,一言不发。
他还是这么会装。
如果不是下午见到那张照片,她说不定会答应苏桁了。
五年对他来说是煎熬,对自己何尝不是。
更何况,男人的话,三分真情能说成十分,这五年,他祸害过多少人还说不定呢。
现在空窗期了,无聊的时候想起自己了。
不,说不定还不是空窗期呢。
想起他之前做过的事,谢林漾嘲讽一笑,心脏还是忍不住抽痛。
不知不觉间,泪水流满整张脸。
像是等待审判的犯人一般,借着酒劲说出那些话后,苏桁一言不发,惴惴不安。
他没想着谢林漾能答应自己,只是想再勇敢一次,跟她说明白自己的心思。
哪怕是拒绝呢,他可以厚着脸皮追。
赌气跟她分手,这五年里,自己嘴上说着不想,心里却一直在跟她默默怄气。
明明想起她就会偷偷掉眼泪,却还能在第二天的聚会上跟所有人嘴硬。
他恨她抛弃自己,恨她轻而易举地放下两人好多年的感情,转头喜欢别人,留他自己一个人陷在泥潭里出不来。
刚分手后的那段时间,他平静无比,像是根本不在乎一般。
舍友问起最近怎么没去找女朋友时,他随口回答分手了,心里半点波澜都没有。
在舍友不敢相信的眼神下,他甚至生起了几分恍惚。
自己是不是没有那么喜欢谢林漾啊?
为什么分手后一点感觉都没有呢?
可是微信依旧置顶,手机屏保还是两人的合照,他戴着她给自己买的饰品,跟别人聊天时,依旧熟练地提起她,仿佛两人没有分手。
在舍友一次又一次的暗示下,他机械地重复那句话。
“分了就分了呗,我也没那么喜欢她。”
“哥,要不然你还是去看看心理医生吧。”
“是啊,感觉你状态不对劲。”
————
这几年来,他一直在嘴硬。
五年里,回鹭城时,两人偶尔碰面,她会避着他,推掉所有聚会。
到了最后,他开始故意去堵她,像个毛头小子般出言不逊,两人到了见面就吵架的地步。
那个时候,他甚至有些扭曲地想,只要是惹她生气,那也算报仇了。
谁让她先不要自己的。
直到谢忻燃说她也在医院工作时,他莫名其妙冲动,当晚就交了离职报告,打点好京市的一切,订机票回鹭城。
面对兄弟的多次试探,他依旧闭口不谈,只说自己是在京市呆够了。
没人知道,内心深处,他依旧渴望着跟她在一起。
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直到餐桌上的几分钟,苏桁彻底想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他怕她沉默,怕她对自己熟视无睹,像是陌生人一般。
他还爱她。
抬眸对上她满脸的泪水,苏桁心头狠狠一颤,慌张地抬手。
“别哭啊。”
手心沾上一片湿润,他下意识想要轻吻她的眼角。
“漾漾,别哭了,我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