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敲开裴家大门时周缮就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不过听见明筝这样说,他心里还是有些沉重。
明筝又问他:“她的伤看上去是锐器所伤,你们俩怎么呢?”
这叫周缮如何回答呢,他略想了想说:“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回头我再和你好好解释。”
明筝心想行吧,目前沈菀也不方便移动,她叫了俩丫鬟过来帮忙看守。这边又让人取了裴旭的衣裳来,让周缮换了。
那边裴旭还在等着周缮过去。
周缮收拾好后才讪讪地去了。裴旭扫了他一眼,说:“大晚上的还不消停,你们俩不睡觉啊?”
周缮突然就给裴旭跪下了。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裴旭很是吃惊,他道:“大半夜的,你这是做什么?”
“都是我疏忽大意才酿成了大错,我也不敢请求您原谅,您要怎么处置都行。”周缮态度十分诚恳。
裴旭不明就里,他上前去将周缮扶了起来:“有话好好说,咱们之间也没那么多规矩。我问你沈菀的伤是怎么回事?是你动的手吗?”
周缮暗道裴旭会不会早就察觉到什么?他在裴旭目光的注视下毫无躲藏,只好说:“我并没有想要亲手结果她,是她自己主动朝我剑上撞的。事情太过突然,等我反应过来她已经失血过多了。宋大夫说情况很凶险,要宋大夫都没办法的话,那肯定是没辙了。哪怕是她做了那么多的错事,我也没想过要她的性命,当时不过是想要吓唬吓唬她,没想到她……”此时的周缮心中满是歉疚和后悔。
“沈菀果然有问题吗?她不是你未婚妻吗?你们的婚期很快就要到了,为何还要闹到这个地步?”
裴旭似乎并不知情,周缮只好将他查到的事一一告诉了裴旭。
“事情还要从上次钟记布庄的事说起。我听说了此事后当时就觉得奇怪,便让人去查了。这一查才发现了那家布庄隐藏得有多深。钟家和沈家有联系,也是楚瑜在京中的一个联络点。布庄明面上打着做买卖的幌子,实际就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宋大夫差点被袭击也是他们的计划。而沈菀会带了宋大夫去光顾钟记布庄本就是个局,幸而宋大夫当时运气好,察觉到了,才顺利脱了险。”
裴旭安静地听着,周缮告诉他的,和涂敏与他说的完全不一样。没想到这些人是真的冲着明筝来的。裴旭很是震怒,他重重地拍着桌子,低吼道:“这些人有什么仇怨冲着我来就行,何必要牵连上我的家人。”
“要不是钟家闹出这样的戏码,沈菀还会继续隐藏,我也不会发现那么多的事。沈菀从一接近我就是场阴谋。我知道这事后比您还要愤怒,后来我就去找她问话,过程肯定是不愉快的,然后就闹出了这些。”周缮觉得自己无颜面对裴旭。
裴旭听后沉思了许久,过了好一阵才说:“要是沈菀救过来了,你打算怎么办?”
“我把她交给您,您将她送到什么地方都行,今生今世我也不会再见她。”
“可她到底是你未婚妻。”
周缮听了自己都觉得好笑:“未婚妻,你认为我还会和她继续完婚吗?我这一生最恨别人欺骗我。她骗我骗得这样深,我是不可能再和她过日子了。就当从来没有遇见过。”
周缮心死了。
“等她醒过来再说吧。”裴旭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安顿。
周缮将沈菀送到了裴家,向裴旭交待清楚了事情,然后就离去了。
裴旭回到这边屋子,明筝正整理一些药,他望着明筝的背影发了一会儿呆,然后轻步过去,从身后拥抱了明筝。
明筝有些疑惑的说:“你做什么?大晚上的不睡觉吗,明一早你就得起。”
他差点就失去了明筝,想着那些人的算计裴旭就感到害怕,他紧紧地将明筝搂住,满是悔意地和她道:“都是我的疏忽才让你陷入了危险中。”
“发生什么事呢?”
“沈菀是老四安排在京中的一个眼线,布庄的事就是他们密谋的结果。”
“啊?!”明筝一脸的不相信。
即使不愿相信,然而事实就是如此。
明筝隔日醒来,她便叫了跟前的丫鬟来询问:“那沈姑娘怎样呢?”
“还没醒过来。”
明筝听后她点点头,这天她并没有去医馆里,而是留在家仔细留意沈菀的状况。沈菀受伤的地方虽然凶险可距离心脏还是差些距离,不过失血过多,她用了许多法子才暂时止住了沈菀的血。
只不过沈菀的状况一直不怎么好,身上更是没什么热气,那张原本秀丽又丰润的脸庞此刻已经变成了灰白,竟然一点血色都没有了。
一直快到黄昏时,蒋娘子才急急忙忙地找到明筝并告诉她:“沈姑娘醒过来了。”
明筝听说后连忙丢下了手中的事情赶紧去见了沈菀。
沈菀睁眼见到了明筝,她第一句话说的便是:“我想要杀你,你为何要救我。”
“我是个大夫,救人是我的使命。”
“我说我要杀你,我要害你,你没听见吗?”沈菀无能里狂叫着,一用力拉扯着伤口锥心的疼痛,使得她出了一脸的汗。
“省点力气吧,好不容易处理好的伤口,可不能再崩开了。”
沈菀只是盯着明筝看,明筝解开了她的衣裳,察看伤口还有没有冒血。
“你是想把我救回来,然后再杀了我是不是?那还不如给我一个痛快!”饶是受了重伤的沈菀躺在那里也不安静。
明筝说:“你犯的过错自有人来审问你,我没有权利去剥夺任何一个人的性命。我不是说了么,我是个大夫,不是屠夫。”
沈菀见明筝这样不由得笑了:“你可真会装,真是虚伪。”
旁边的丫鬟听不下去了,纷纷斥责道:“沈姑娘,做人可要有良心。今天王妃哪里也没去,一直惦记着你的伤,时时刻刻都在关心,上午你差点就没命了,要不是咱王妃抢救及时,只怕你已经见到了阎王,哪里还能在这里叫嚣。别不知好歹!”
明筝简单地为沈菀处理了一番,沈菀后来也态度柔和起来,她说:“送我回去吧,我不想呆在这里,也不想接受你的治疗。”
明筝愣了一下,她说:“再过两天,你的血完全止住了就能移动,要不然在运转的过程中会出事的。”
沈菀说过这句话后就闭了嘴。
晚些时候裴旭到家,明筝找到他商量。
“关于沈菀你想怎么处理?”
这是个棘手的问题,毕竟沈菀是周缮的女人,周缮又是他的好兄弟,他也做不到那么狠心。
“她曾做过伤害你的事,是杀还是留,你有什么想法吗?”
没想到又将皮球踢给了她,她说:“我杀她做什么。要杀她的话何必再救她。”
“那你的意思留着她的性命。”
明筝生活:“她做过什么该接受怎样的审判和我没多大关系。”
“行,那将她交给大理寺吧,证据确凿,一点都不冤枉她。她做了什么,自有律法来审判她。”
明筝没有异议。
裴旭再见到周缮时,他问过周缮的意思,周缮面如死灰道:“姓沈的事和我没有关系了,我也说过今生今世都不会再见她。人我交给了你,你怎么处理都行。”
“你要这样说,我就让大理寺的人将她带走。”
两日后,沈菀虽然还很虚弱,但出血已经基本止住。沈菀吵着要离开裴家,明筝如了她的愿,只是来接她的人不是如月,也不是周缮,而是不认识的皂隶。
沈菀是被抬进大理寺的监牢的。
她身上的伤未好,进了这里只怕再没命出去。
沈菀也没了求生的意识,她找到了身上的帕子,接着咬破了手指,在洁白的帕子上写了几行血字。
最后解下了身上的汗巾,将汗巾栓在了监牢的栅栏上,简单地形成了一个套,她最后将脑袋伸进了套中,最后在地上滚了两圈,身上的伤口牵扯着她,让她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明筝接到了沈菀的死讯是正准备出门的时候,蒋娘子匆匆地将此事告诉了她。明筝发了会儿怔,此时她的心情有些复杂,难以形容。
她淡淡地说了句:“她早该料到会有这天的。”
蒋娘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一个劲地心痛怜惜:“生得那样好的一个姑娘就这样走了还真是可惜。”
半夏在旁边打断了蒋娘子的话:“还可惜呢,那姓沈的差点害死了咱们王妃。”
蒋娘子大惊忙问:“有这样的事?那姓沈的就是该死。”
周缮拿到了那张带血的手帕,他的手微微颤抖着展开来看,手帕上只有三个字“对不起”。她从未向自己认过错,临终前倒是醒悟了。
周缮将那张手帕扔进了香炉中,手帕被火星点着,很快就着了。
周缮发了一会儿呆,他知道自己做了一件错事,细细深究起来,或许在沈菀第一次走近他的时候就已经迈错了步子。
沈菀的死没有再提及,渐渐的被所有人遗忘。仿佛世上从未有过此人。
出了这样的事往日常往裴家跑的那些女眷渐渐地也不敢登门,庞氏组不了牌局,每天在家也无所事事,她不知一次向明筝抱怨:“在城里呆着没意思,我想去乡下种地。”
“您身体不好,经常喊这样酸,那里痛的,种什么地?”明筝一句话就戳穿了庞氏的心思。
庞氏说:“反正怪没意思的,连个伴儿都没有。”
“您还想再成家,想要找个老伴吗?”
庞氏听后立马尖叫道;“你这个女子故意说这些来怄我么?”
“你安心地在这里住着,安安静静地呆在家。实在无聊了,和蒋娘子一道去逛逛街,买点喜欢的东西。家里的花园这么大,也可以走走。实在想种东西,我让人收拾出一块地来随便你种什么。”明筝的话里另一层意思就是别给我惹事。
庞氏打着呵欠说:“得了,咱俩犯冲,你也不必和我说这些。”
钟记布庄被连根铲除,沈菀也已经死了。楚瑜安插在京中的眼线彻底被拔除。
外面的人也查到了楚瑜的行踪。
裴旭知道此事后和薛沛商量过:“现在老四在外面拉拢各方读书人,对咱们的威胁不小。”
薛沛笑道:“一些读书人而已,成不了大事的。”
“要是只是读书人的话的确翻不起多大的风浪,可是他背靠的是孟家,孟家在朝廷是什么身份地位,您应该比我都清楚。”
薛沛想了想方问:“那王爷是打算亲征剿灭么?眼下的局势只怕不适合亲征,这次的情况不像上次那样简单。”
裴旭想了想说:“对我来说打仗比处理政务轻松许多,我倒情愿打仗。”
薛沛见状忙劝道:“王爷,您不能离京啊。眼下的局势并不是您看见的这般稳定。我听闻袁海林之流的并不怎么安静。这些人要是趁您离京闹事的话怎么办?要打仗的话朝中也还有一些可用之人。再说这次的战事不知要持续多久,咱们必须得仔细谋划一番,您千万别意气用事。”
裴旭含笑说:“在薛先生的眼中我还是那般的愣头青,做事情不考虑后果吗?”
薛沛冷汗涔涔,这一刻他竟摸不透裴旭心中真正的想法。
“王爷,其实这事还有别的办法,不一定非要打仗。两家不是联盟么,实际上孟家并没有将楚瑜放在眼中,而是想趁机起事,不过拉着楚瑜的幌子而已。咱们只要使用点计策,这个联盟很容易就破了。”
薛沛这样说,裴旭倒是认真地考虑过。
“薛先生高见,您说得很对。不过一个联盟而已,什么牢不可破,我就不信没有破绽。不过使用一招离间计,倒也简单。这事先生来安排怎样?”
薛沛倒也不推辞忙说:“难得王爷信赖,小的必定不会让您失望。”
裴旭当然相信薛沛,他思量道:“不费一兵一卒是最好的事了。现在国库空虚,实在拿不出太多的钱投入到打仗中。目前他们是最大的隐患,只要将他们清理了,剩下的也就好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