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妃的死并没有掀起多少的风浪,然而更可悲的是通知了她的家人也不愿意来认领尸体。最终只能朝廷出面为容妃寻了一块地然后安葬了。
容妃也没留下任何的儿女,死后连一个为她哭灵摔盆的人都没有。可谓身后凄凉。
女官来向裴旭汇报了容妃身后事的料理结果,一切都按照裴旭吩咐的处理好了,并无什么差错。
那女官禀报完毕后也并未立马离开,裴旭问她:“还有何事?”
女官犹犹豫豫地开口了:“陛下这几日夜里常醒,总是说梦中有女鬼要抓他……”
“请御医来看过没有?”
“姜太医来看过,也没说是什么大症候,给开了安心宁神的药。他服用了两次,但昨夜依旧醒了两次,宫里的人都在说是容妃的阴魂作乱……”女官说到后面有些说不下去了。
裴旭是压根不怎么相信什么鬼鬼怪怪的事,不过宫里有人自戕本不是什么好事。元初之前受过那么大的伤害想必触动到了什么敏感地方,他思虑了一会儿随即说:“传我的旨意下去,让人拿一笔钱到法华寺为死去的容妃做三天道场。”
“是。”女官迅速答应了。
那女官走后裴旭就觉得头疼,最近几日处理的大小事务大一堆,已经连续好几宿没有安睡过了。他感觉头昏脑胀,身子很是不舒坦。治国比行军打仗还要辛苦。
裴旭见天色已暗,手边的事还有一堆没处理的,偏偏身子不适。他决定先回去,这些活今天反正也做不完,明天再找两个帮手和他一起处理。
裴旭起身来,舒展一下胳膊,正要离开时他察觉出屋子里有不对劲的地方。架子后面感觉有细微的动静。只是不知这动静是人还是其他动物发出的。他手边没有什么趁手的武器。裴旭看见了书案上的一方砚台,他将砚台拿在了手上藏于身后,随即蹑手蹑脚地走到跟前,他一手推开了架子,借着微弱的光亮一瞧,里面果然有个身影。他喝了一声:“是谁,谁在里面!”
很快那个身影就露了出来,借着光亮一瞧,却见是个柔弱的女子。
裴旭手中的砚台没有砸过去,没想到在他处理政务的屋子里竟然藏了个女人?!裴旭不知道这个女人是什么来历,他决定好好地审一审。
裴旭收了砚台,他审视着跟前这个女人,淡漠地说了声:“你随我来!”
裴旭到前面去了,那个女人也跟着到了跟前。前面烛火摇曳,女人头发凌乱地跪在跟前,裴旭淡淡地扫了一眼,问了句:“你是谁,为什么要藏在那架子后面,有什么意图?”
女子含泪哼道:“奴婢错了,奴婢错了,请摄政王怜惜。”
“怜惜,我还没怎样你呢,你要是肯说实话,我就饶你性命,要是不肯说实话,就让羽林卫进来拿人。”
女人听说后,连忙起身来,也顾不上擦眼泪就要去撞柱。
这是什么操作?!裴旭大惊,幸好他反应快,及时地阻止了那个女人的举动。
“你到底是谁?”裴旭的目光像是一把利剑似地朝女人看去。
女人扬起了一张满是泪痕的脸,在烛火的照耀下犹如梨花带雨,说不尽的楚楚可怜。女人长得很漂亮,如今添了一番忧愁更显得娇弱可怜。
“奴婢久慕摄政王英明,甘愿为妾侍奉摄政王一辈子……”说着就朝裴旭的怀中钻去。
有那么一瞬间,裴旭整个人是懵的,没想到在夜里竟然有女子对他投怀送抱。女子贴着裴旭的胸怀,将眼泪都擦在了他的衣服上,又楚楚可怜的说:“奴无人心疼,只求摄政王怜惜。奴下半生愿意做牛做马侍奉您。”
裴旭豁然将那女子推开,他往后退了几步,说道:“放尊重些,我怜你是个女人就不对你动手了。你接近我到底有什么目的,受何人指使?”
“奴不受任何人主使,只是恋慕摄政王英明,甘愿侍奉您一辈子,还请摄政王不要嫌弃奴。奴为为您添茶倒水,为您暖床叠被,只求摄政王不要嫌弃奴家。”
女子俱有稀世俊美的容貌,若说明筝是朵明媚娇艳的玫瑰,那么跟前的女子便是一朵清新雅致的芙蓉,说起话来声音娇滴滴的,犹如黄莺出谷一般。
裴旭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他是怕了,几乎是仓皇地逃出了这间屋子。
走到外院后,他才叫来了一个小太监吩咐:“将这个女人严加看管,将她的底细查明告诉我。不许任何人接近她。”
小太监忙答应了。
裴旭这才坐了车离开了皇宫往家的方向而去。
他戎马半生,身边却始终只有明筝一个,再无其他女眷。这些年来他与女色上并无什么兴致,哪曾想会有今天这般遭遇。他自认是无福消受,赶紧回了家。
明筝在灯下正和远志逗乐,也不知明筝说了什么,远志咯咯地笑着。孩子清脆的笑声在黑夜格外地动听愉悦。
“王妃,王爷回来了。”
经身边的丫鬟提醒,明筝才看见了门口站着的裴旭。
明筝也没动身,她坐在那里含笑着向裴旭点头示意:“回来了,今天怎么这么晚?”
裴旭看见明筝的笑容心中稍安,那点烦躁与不快才得到了抚平,他忙说:“事情多,耽搁了。”
“吃过东西没有?今天我让厨房里留了你爱吃的菜……”明筝起了身,丫鬟拉过了远志去梳洗了。
裴旭回答说:“我吃过饭了,你不会还一直等着吧?”
“没有,我和孩子们一道吃过了。你知道我晚上吃得也不多。”
耳边全是她说话的声音,只有她在身边裴旭才有踏实的感觉,不管是愤怒也好,狂躁也好,沮丧也好,失意也好,只要她在身边,他所有的情绪都能得到抚平。
当时裴旭也不管旁人在场,他伸手揽过明筝的身子,紧紧地抱住了她。
明筝微诧,随即问了句:“你怎么了?”
“我没事,只是想抱抱你。”
明筝体谅他这些日子辛苦,也没将他推开。他的衣服上有好闻的味道,是一股香甜的茉莉花的香气。
裴旭不爱熏香,他的衣服上寻常只有浆洗过遗留下的皂角的味道,这茉莉花的香气从何而来?明筝短暂地思虑过后,便离开了他的怀抱。
面对他衣服上的异香明筝也没有多问。
裴旭自然也没和她做任何的解释。
他的脸色显得不怎么好,此刻只想好好洗漱了美美地睡一觉。
当晚两人各不相干。等到天明,旁边的位置早就空了。明筝独自发了半晌的呆。直到丫鬟上来告诉她:“王妃,胡太太带着紫穗小姐来了。”
明筝这才回过神来,说道:“知道了。”她这才跟着梳洗妆扮了一番,然后才去见了明竹。
紫穗今天穿了一身粉红的衣裙,更显得粉妆玉琢可爱至极。明筝心里那点小郁闷在看见外甥女这张漂亮的小脸时才渐渐散去。
明竹名义上是来看望庞氏的,却是想和明筝多走动。自从裴旭给胡元卿重新安排了事做,明竹对明筝心里的芥蒂也减少了几分。
“阿筝,最近倒也不算冷,瞧着天气还不错,听说南山那边的树叶都红了,咱们寻个好时候一起去看红叶怎样?南山那边还有一处南山寺,听说庙里的签灵验,我还想替咱家老爷求一支。”
面对明竹的邀请明筝没多少兴趣,她道:“我去不了,要忙其他事,你自己去吧。”
明竹见明筝不愿意,她心里也不大高兴,但如今胡家要仰仗裴家过活,也不好得罪明筝,依旧要奉承着。
“没时间啊,那只好算了。不过你有什么要求的,我可以帮你求一个。”
“不必了,多谢你的好意。”明筝对这些信仰本来就不够虔诚。
庞氏在跟前听见她们姐妹说话,她不由得皱了眉。后来单独和明竹谈了话。
“现在二女婿当政,手握重拳,你也别得罪他们,好好地奉承着对你们有好处。”庞氏不放心地叮嘱再三。
明竹说:“我又不傻,你也用不着特意来提醒我这些。不过你也看见她那态度了,冷漠得很,一点都不热情,这还是自家姐妹。”
“她的脾气就这样,面冷心热,你接触久了就知道了,她其实心眼不坏。”一起生活了这么久,这是庞氏对明筝的改观。
宋明竹重活了一世,原想着靠着自己的预知能力能一步步高升,过上梦寐以求的生活。她避开了萧家,抱紧了胡元卿的大腿。然而没想到还是让宋明筝给占了先。现在一家子的生活要靠明筝夫妇赏赐。她心里虽然却又无可奈何。
却说裴旭忙完了早朝,听完了内阁的议政,他便去了往日坐衙的朝房,刚刚到院门口,跟前服侍的小太监就上来与裴旭行礼。
裴旭想起昨日之事便问了句:“那个女子的来历可查明呢?”
“禀王爷,那人原是贵妃邵氏。奴婢也不知道她是如何藏身在王爷当差的屋子里,小的已经将跟前服侍的人都仔细审过一遍,他们也不清楚,王爷要不要自个儿再审审?”
“邵贵妃?”裴旭对这个姓氏可不陌生,之前霸占着公主府的就是邵家,后来见他得了势,那邵老爷赶着将府邸让了出来。邵老爷卑躬屈膝的嘴脸他现在都还没忘记。后来他也听说过那邵老爷有一女入了宫成为了废帝的嫔妃,邵老爷也因为卖女得以高升,做成了礼部尚书一职。后来他才发现这位礼部尚书竟然连字都认不全,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竟然是邵氏那夜里潜入我房里是为何?前面不是有旨意放他们这些嫔妃出宫,她为何还在宫中?”
跟前的太监见裴旭寻常也不以势压人,人也随和,因此侍奉起来也比较随和。那小太监笑道:“多半是想攀附王爷您,王爷您现在是摄政王,掌握着王朝的未来,那邵氏想要攀龙附凤也说得过去。”
裴旭道:“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你派个人去好好地和她说道说道,命她出宫。别的女眷都出去了,她还留在这里做什么?朝廷现在也无法供养她了,连皇后都回黔地了,她还把自己当成贵妃啊?”
邵氏当初被送入宫时多有不愿,不过皇帝对她很是喜爱,她要什么给什么,也算是过了一段时间的舒心日子,除了没有子女,别的她都有的。可是哪知天有不测风云,连皇帝都倒了。改朝换代后,她们这些前朝嫔妃成为了最尴尬的存在。摄政王一道旨意让她们这些嫔妃自去。连皇后都被遣散了,更别说宫里的其他人。
有回家的,也有出家为尼,还有从宫墙上跳下变成鬼魂的。
邵氏害怕死,也不敢死,她也不想回家去。父亲丢了官,家里败落了,她回去能有什么好下场,不过是被父亲重新包装一下再拿去送人。
她听说现在的摄政王年轻又能干,还说摄政王身边只一位王妃没别的女人。她便动了心思,天底下没有哪个男人能拒绝女人的投怀送抱。
邵氏自认还是有些姿色在身的,虽然也听闻摄政王妃也姿容姝丽,可她占了年轻二字。不到二十的她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她看着镜中容颜依旧的自己才想出了那个有些下作的法子。
可是他为什么那么冷漠地要将自己给推开。莫非还是嫌弃自己不够年轻漂亮么?她能拿捏天子,难道还拿捏不了一个小小的摄政王。
邵氏揽镜自照,顾影自怜。
不一会儿,一个小太监过来传话。
“摄政王的旨意,请邵氏回家。”
“回家?回哪个家?”邵氏放下了手中的镜子,她发出了疑问。
“自然是邵家。您也不是贵妃了,作为前朝的废妃还请邵氏自重。”
邵氏一听这玩意儿她就不高兴了,当时就呜呜地哭了起来。
裴旭想着不过一个废妃而已,让回娘家就行了。他也没怎么在意。
可是他的奏折没有批几件就见太监匆匆来报:“王爷,那邵氏要寻短见。”
“人死了吗?”
“没有,幸而被人发现得及时,已经救下了。那邵氏还说要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