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到说定的五天后,第四天凌晨的时候裴旭集结了人马继续征战。
这次他带走了一半的人马,留了一半守着北地。
明筝自裴旭走后她也很少出门,留在家里照顾着孩子们。她学得最多的就是医学理论,但这时候的她是没想过重楼来继承她的衣钵,元初更不可能跟着她学医,因此让人在北地寻 了一个大儒来家教两个孩子读书。
下午就让涂敏教两个孩子学一些防身的拳脚。
这样下来,一天就安排得满满当当了。
最近这些日子明筝也在努力调养身体,她也渐渐地从失去了弟弟的伤痛中慢慢平复过来。
他们刚到北地的时候,北地的一些官太太们便要来拜见她,那段时间她的情况很糟糕实在不方便应酬。时间一点点地过去,她也重拾了前进的勇气。
当跟前的丫鬟来报知府家的太太前来探望时,她当时就答应了:“请她进来吧。”
当下便安排到花厅上好生招待,她也特意换了见外客的衣裳。收拾好后才去了会客的地方。
原本坐着的知府太太见到明筝忙起了身,又款款向明筝施礼:“请裴夫人安。”
知府太太看上去五十上下,身量中等,皮肤雪白,脸上皱纹也少,看样子保养得不错。
明筝忙还礼道 :“您客气了。”
“早就想来拜见夫人了,只是前阵子听说夫人身体不好,不知夫人现在可痊愈呢?”
“劳您费心,养了这么久已经好许多了。”
知府太太见明筝还年轻,说话自然也就没那么拘束了。
“裴夫人以前没来过北地吧?”
“是,这是第一次来。”
“北地城里不大,也没什么好玩的地方,不过郊外有几处不错的景致也有香火旺盛的寺庙,改天要是夫人得空,我陪夫人逛逛去。”
“要在家里陪孩子们,只怕走不远。”
知府太太笑道:“家里有服侍的下人,交给他们就成。再有夫人实在不放心,可以把孩子们也带上出去见见世面,总比成天窝在家里好。”
面对知府太太的好心建议,明筝笑着答应了,但也只说有合适的时机再说。
后面几天又有其他官太太来看望明筝,不管是谁来明筝都会耐心地陪他们说话。那些人也识趣,知道明筝大病初愈需要静养,家里还有先生教孩子们,读书也不好意思在跟前打扰。
时常有人来陪她说说话,偶尔给她带来一些外面的新鲜事,明筝的心情也变得畅快一些,后来脸上也有了笑容。
半夏见明筝的脸上渐渐有了笑容,她也很高兴。
“已经有许久没有见夫人笑过了,您正一点点的变好,这下咱们也放心了。”
“半夏,这阵子你也辛苦了。”
半夏连连摇头道:“不,我一点都不辛苦,只要陪着夫人就好。”
后来明筝从裴旭的一个副将口中才知道原来是裴旭安排好的这一切。
“裴将军和咱家老爷说,让我过来多陪夫人说说话,担心夫人人生地不熟,在家里烦闷。没想到裴将军那样英武的一个人,心思倒这么细腻,对夫人是真好。”
“他确实是挺好的一个人。”明筝略笑笑。
“我们家老爷都说裴将军虽然年轻,但很有魄力,又能干。在他的带领下,大家一定能成就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
这位副将的太太年纪与明筝相仿,长得清新可人,跟前养了两个女儿,一个儿子。第一次来见明筝时就带了她家的女儿来。
女儿与重楼差不多的年纪,长得与母亲有六七分相似,不过不难看出这个小姑娘长大了将来肯定也是个美人。
明筝对小姑娘的印象很不错,当小姑娘来向她行礼时,明筝就拉着她的手细细打听道:“今年多大呢,叫什么名字,在家都做些什么?”
那小姑娘也不怯场,朗声答道:“回禀夫人,我今年七岁,娘叫我蓉儿,在家的时候陪母亲做针线。”
“七岁了,倒长得不错。可会读书写字?”
小姑娘如实道:“娘教了我写名字。”
明筝便问小姑娘的名字怎么写,小姑娘便在明筝的手心里一笔一划地描着,写的是‘章韵蓉’这三个字。
三个字说难也不难,但小姑娘写起来并不顺畅,还会缺笔少划。
明筝温柔地摸摸章韵蓉的头说:“真是个机灵的孩子。”
那章太太在跟前道:“小户人家出来的孩子,也没什么规矩,唐突到夫人了。”
“哪里唐突,你家这个女儿我很喜欢。以后可要好好地培养,别见她是个女孩儿就不让人家读书,女孩儿也可以读书写字。”
章太太笑道:“我以前也没读过什么书,家里父母也不让。后来还是嫁到章家来了,我跟着学看账本才慢慢地接触了些。”
明筝忙道:“你们家这个女孩儿我瞧着挺机敏的,好好地培养,别误了她。你要记住,女子其实和男子一样聪慧,说不定将来女子也能走出家门,和男子一样顶天立地了。”
章太太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话觉得新鲜,后来她笑了起来:“真有这么一天吗?”
“以后开化了的话肯定会有这么一天的。”
明筝接触到不少优秀的女孩子,可惜被家庭禁锢,被传统束缚,明珠蒙尘,也就没有施展自己的地方了。
章太太知道明筝喜欢她女儿,后面也时常带了女儿来看望明筝。明筝总会和韵蓉单独说会儿话,会问韵蓉最近学了些什么。韵蓉会告诉明筝今天学会了什么花样,帮母亲做了什么活。小姑娘长了一张巧嘴能言善道,明筝很是喜欢。
韵蓉知道母亲要和裴夫人单独说话,她也不好在跟前打扰,脱空出来了,正好见回廊上有一只雪白的小猫。她蹲下身来轻轻一唤,小猫就跟着过来了,然后轻轻地舔了一下韵蓉的手心。
韵蓉对这样可爱的小动物完全没有抵抗力,一把将把小猫抱在怀里坐在廊下慢慢地抚摸着。
还没摸几下,跟前突然就多了一个小子,那小子有些气呼呼的说:“这是我的猫,谁叫你抱它呢?”
韵蓉忙起身,她看见了跟前站着一个个头比她高不了多少的男孩儿,男孩儿长着两道浓眉,倒也不难看。
“你是谁?”
“你又是谁,没经过我的允许就来抱我家的猫,你是不是要把它偷走?”
“我没有……”
后来还是丫鬟跑去告诉了明筝和章太太:“小爷和章小姐在院子里吵起来了。夫人快去看看吧。”
明筝听后当时有些生气:“这个臭小子仗着他爹不在家,又开始淘气了。”
章太太听说女儿也掺和了进去,赶紧出来一瞧。就见女儿在那里抹眼泪,哭得很伤心。
明筝上前一把拉过儿子,呵斥道:“人家来咱家做客,为什么要把人家小妹妹给弄哭?”
重楼不服气道:“她抱我的雪花,我生气。”
“你还是个小男生,就这样小气?你爹刚走就给我闹事是不是?是不是觉得爹不在家我就没法管你呢?天天在家淘气。快给小妹妹道歉。”
“凭什么要我道歉,明明是她不对……”
这里章太太也在教训女儿:“蓉儿,你是客人,做客的规矩你也不懂?没经过别人的允许,为什么要去乱动别人的东西。快去赔礼。”
两个母亲坚持着让他们互相道歉赔礼,但是两个孩子都很倔,谁也不肯低头,可把两个当母亲的给气坏了。
后来还是章太太将女儿带走了,才算平息了这场纷争。
重楼惹她生气,她就决定趁机好好地教导儿子一回。硬的不行,就来软的。她打算先晾儿子几天,不和儿子说话,等他主动承认错误了再说。
这天她午睡还没起来,感觉跟前有人在扒拉她,明筝下意识地挡开手,她还想再多睡一会儿。可是耳边有个声音在说:“阿娘,姥姥来了,她要见您。”
这句话彻底让明筝醒了,她忙坐起来了问道:“谁,你姥姥?”
重楼点头说是,明筝又接着问:“你姥姥在京城,她突然来这里干嘛?她也不知道这里啊……”
明筝突然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忙问重楼:“元初呢,她见过元初没有?”
“元初哥哥在小屋里睡觉还没起。”
明筝忙说:“你快带着元初躲起来。”
重楼见母亲紧张的样子,他也跟着有些害怕:“阿娘,是不是咱们又遇到危险呢?”
“目前还不知道。不过谨慎一点总没错。”
重楼答应着。他虽然不清楚元初到底是什么身份,但他知道元初是个可怜的哥哥,母亲告诉他有人想要伤害元初哥哥,他作为元初哥哥的守护者,一定不会让那些人如愿的。
“娘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他。”
明筝点头道:“拜托你了。”
明筝这里匆匆地梳了几下头,连衣裳也没换就去见了庞氏。
她一度以为重楼弄错了,直到看见了花厅上坐着的那个女人时,她才发现庞氏当真来了。也不知庞氏到底为了哪件事来,总之她要陪着小心。
“您老人家什么时候来的这里?”明筝进了门招呼了句。
庞氏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还不等明筝到跟前,她就扬手打了明筝一记响亮的耳光,然后骂道:“不要脸的小娼妇,你害惨了我们宋家,我只问你要筌儿,你把筌儿给我交出来。”
原来她已经知道了明筌的事,明筝吃了庞氏一记耳光,她也没躲避,明筌的事的确是她不好,这个女人要责怪,她只能忍受着。
庞氏冲着明筝大吼大闹,后来惹来了丫鬟和仆妇们,半夏护着明筝,生怕庞氏再做出什么举动伤害到了明筝。
“老夫人您冷静一点,出了这样的事大家都很悲痛。咱夫人为此还大病了一场,这里才好一些。”
“你们别和我说这些 ,我只问你们要筌儿,将筌儿交出来!”
明筝抹了一把眼泪说:“筌儿他没了,他是为了保护我们母子才丢了性命。我知道自己对不起他,也对不起你。我在这里,你要怎样处置都行。要我填他的命也可以!”
这话一出,屋子里的人都惊了一跳。这些妇人们生怕庞氏对明筝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来,连忙拦住了双方。
庞氏在跟前大哭大闹了一回,好一阵情绪才渐渐平静下来。
“我就那么一个儿子,为什么你们要害死他,没了他我该怎么活啊。”庞氏苍老的哭泣声,令人听来有些悲痛。
明筝早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她看着哭得伤心的庞氏,同为母亲,失去儿子是什么感受她当然能体会。
半夏为了维护明筝,她出来和庞氏说:“杀死宋校尉的不是夫人,而是四殿下的手下。老夫人责怪咱夫人也没用,总要找对仇人才对。”
“什么四殿下?我也不认识,我只知道当初筌儿是跟着裴旭走的,现在你们给我说他已经死了,我不问你们要人,我找谁要去!”
谁家父母能轻易接受儿子已故的消息,庞氏从明筝这里发泄了一通后回到了客栈。
客栈里萧万棠已经等候多时了。
“宋婶子,您可见到萧仲祺呢?”
“什么萧仲祺,我不知道。”庞氏的心情很糟糕。
“就是你女婿啊。”
“没看见。”
“那你见着你外孙了吧,有没有见着小殿下?”
“不知道。”庞氏现在的心情糟糕透了。
萧万棠见问什么庞氏都说不知,他那点耐心快要磨没了,忍不住说:“叫你去探探底,怎么什么都不清楚?”
“我儿子被坏人给杀死,谁来给他偿命?”庞氏愤怒得盯着萧万棠,两眼似乎能出火来。
萧万棠无奈地说:“你恨我也没用,我也没害你儿子。你找你女婿、女儿去啊。”
“找他们有什么用,我儿子到底不在了啊。”庞氏说着又呜呜地哭了起来。
萧万棠见状便又去拉庞氏:“下次去他们家里,一定要替我打探清楚小殿下在不在他们手上,确定好了我才好行动。千里迢迢地将你带到这里来,可不是为了让你和你女儿团聚来着,总得帮我做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