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小孩子天性,又或者说元初之前长在深宫,吃饭说话做事都有规矩束缚,孩子的天性被压制得太厉害,如今一旦被释放没两天就完全融入了。
重楼教会了元初爬树掏鸟蛋,教会了元初爬山用弹弓打麻雀,这俩小子不仅用弹弓打来了麻雀,还猎来了两只野兔,一只野鸡。
当重楼提着猎物去见明筝的时候,想着母亲肯定会夸赞他们英勇能干,没想到明筝却严厉地呵斥了两人一番。
“你们俩独自上山去呢?”
“没……没有……”元初见明筝不高兴想也没想就撒谎隐瞒。
“胡说,我可不笨。”
重楼见母亲不高兴,他忙和母亲对吵起来:“娘什么都管着咱们,爹爹在家就不会,我不喜欢你!”
被亲生儿子说出这样的话哪个当母亲的能忍受,明筝立马就说:“我知道你长大了,翅膀硬了,会和你娘对着来了,你是叛逆期到了越不让你做什么,你就偏要和我做对。你淘气我管不了,爬山、爬树遇见猛兽我也管不着,从树上、悬崖摔下来断了胳膊断了腿也没关系,反正你娘是大夫接骨什么的也会,不过你要吃些苦头罢了,大不了在床上躺几个月。”
明筝故意说得害怕些,重楼似乎并不怎么在意,不过不谙世事的元初听了明筝这样一番说话面露惧色。
明筝瞧了一眼,心道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继续说:“那水里更可怕,当心下面有水鬼,最喜欢你们这么大的小孩子了,小孩子的肉嫩,它一口一个连骨头都不吐。”
元初当时就吓得哭了出来,重楼先是愣了一下,后来拉着元初说:“哥哥,你别怕,世上才没有鬼,都是娘说来吓唬咱们的。”
小样儿,难道还治不了你们,我就不信了。
明筝跟前吓唬了一番,后面抱着孩子的半夏听见了这些话也忍不住笑。
后来半夏和明筝说:“没想到夫人也会哄骗小孩子。”
“这些孩子大了,不吓吓怎么行,回头惹出祸事来就晚了。”
“可不是。不过夫人说得也忒吓人了。”半夏听来都觉得畏惧。
“我一时疏忽的地方,你帮我看着他们点儿,那水塘边万是不能去的,这里天气热,严禁他们下河洗澡,出了事的话咱们都担不起。”
“哦,好。”
半夏心道她家夫人以前也不是这样严厉的女人,不过自从这个元初小公子来家后就有些不一样了。这个叫做元初的孩子到底什么来历。只是听元初唤过几次明筝“婶娘”,她暗道裴家现在也没有走动的亲戚了。
明筝一家住进了村子里,没出两天,就有村民找上门来要请明筝帮忙看病。明筝作为一个大夫自然推脱不了,不管是谁找来她都会给人家看,每一个病人都尽心尽责。对于两个孩子的成长她很是烦恼,想要送到学堂去念书,可偏偏村里的学堂已经废弃了,孩子们也没个读书的地方。
重楼就带着元初疯玩,不出几天,原本生得白白嫩嫩的元初就变成了一个黑黑瘦瘦的小孩子,和乡下人家的孩子没什么两样。
可是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明筝最终想出来一个办法,打算上午的时候她在家教孩子们读书写字,下午让涂敏或者高庆带着孩子们练练拳脚。元初这个孩子生得瘦弱,跟前练下功夫也能强身健体,学个一两招看家本领到了关键的时候说不定还能保命。同时她还给两个孩子立了规矩,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然后还制定了一套奖励机制,完成了当天的任务就有奖励。
奖励的东西有糖果,有外面街市上卖的小玩意儿什么的。
她把后世学校里的那一套完全照搬了过来,为的就是方便管理。要不然跟前两个半大男孩子足够让她头疼的了。
教这些孩子们什么知识明筝仔细想了两天,元初身为太子嫡子,又是皇长孙接受的教育资源那可不一般,之前就听裴旭说过宫中的皇子苦,三岁启蒙,每天早晨天不亮就得起床,各种礼仪规矩,然后有专门的老师教导,而能教皇子的老师全是人中翘楚,没点真本事的话也入不了皇帝的眼。
国子监的教育已经是顶尖的了,而皇子们的教育比国子监更加的拔尖。
像元初这么大的孩子识字这一关早就完成了,四书五经说不定也滚瓜烂熟,应该在学政论之类。她在穿越前接受了十几年的正规学校教育,从人文历史到自然科学,也算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她现在能教两个孩子什么,背汤头,背《脉经》,认识穴位?
元初要学的不是医术,在明筝看来是要学生存的本事。
将来会怎样早就超出了她这个穿书者的预料,元初未来的命运谁也说不清,要是将来再也无法回到那个位置上,那他作为一个普通人该如何生存下去?
明筝仔细琢磨了一番,她打算教孩子们一些实用的东西,例如认识植物,知道五谷杂粮是如何从地里长出来的,教他们简单的厨艺,从切菜到烧饭做菜,洗衣服到简单缝纫,这些最简单的生存技能她打算一一教给这两个孩子。万一有一天她和裴旭都不在这世上了,两人也能凭借这些简单的生存技能活下去。
第一天的时候明筝简单地考了一下元初的功课,从四书五经到诗词歌赋,这个孩子对答如流,反应敏捷。能写文章,能作画。明筝所学的那些国学知识已经不够应付,她幸好还做了预案。
“咱元初真是聪明。之前你的老师教了你不少的知识,我这里却没有多少要教你的。”
“那我能跟着您学什么?”
“人这一辈子能学的知识多得去了,今天咱们一起来播种吧,怎样?”
“播种?什么是播种?”元初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疑问。
明筝笑着解释:“就是种子变成植物的过程。咱们今天种的是白菜。呐,这就是白菜种子。”
明筝将得到的白菜种子拿给元初看,元初见小小的一粒,他从未见过。
明筝鼓励他:“你伸手摸摸,好好地感受一下。”
跟前的重楼却觉得一点意思也没有。
明筝也不顾重楼,她在院前开垦了一片地,将泥土翻松了,然后鼓励元初将种子洒在泥土里,又让重楼去提水来浇上了水,洒了草木灰以防蚁虫滋生。
明筝不仅带着孩子们种植,还从别家刚孵出的小鸡仔里选了两个,然后教他们如何饲养家禽。一点一点地带着孩子认识整个世界。
在明筝渐渐的影响下,元初的性格也在悄然地发生改变,从那个沉默寡言,胆怯畏缩的小孩子渐渐地也养成了活泼好动,爱说爱笑的孩子。
看着元初的笑容,明筝便觉得最近做的一切努力都值得。
“夫人,萧太太来了说要见您。”高庆来向明筝禀报。
明筝听说若兰来了,忙出去迎接。刚走到檐下就见若兰在丫鬟的搀扶下已经到了篱笆外了,她和丫鬟在叽叽咕咕地说着什么,明筝赶紧上前招呼。
“若兰,没想到你竟然找到这里来了。”
“我最近想见你,哪知道你竟然搬到这么个穷乡僻壤的地方来了,可让我们好找。”
篱笆门早就打开了,屋子里光线昏暗也不适合待客,她便让涂敏帮忙搬了几张凳子出来,又让半夏拾掇了茶果拿来。
“将就在院子里坐坐吧,屋子里不大敞亮,说话也不方便。”
若兰当时就向明筝抱怨起来:“马车无法进来,这里面的路又陡又狭小,看我一鞋子的泥。”
明筝忙说:“抱歉抱歉,让你受委屈了。等过阵子我有积蓄了就让他们修一条笔直又宽阔的路直到家门口。”
“是该好好地修修了。”若兰抱怨了几句,但心情却并没受到影响。很快她听见了小鸡仔的叫声,又看见了院子前面的空地上被开垦了出来没有种花,倒是种了些新鲜的蔬菜。再看这屋子有一半还是茅草屋,那黄泥墙看着有些透风。
回想之前她让明筝住的那处院落,她可是让人精心收拾布置过了,和这里一比那简直是天上地下。
“我那处屋子哪里不好呢,你却要跑到这么个破烂地方住着?我是亏待你们母子呢?”若兰想不明白。
明筝只好笑着解释说:“不是的,你怎么会亏待咱们母子,之前多次受你照顾,这样长此以往也不好,再有这乡下地儿宽敞,更适合孩子们成长。一直呆在城里,总担心他们以后长大了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
若兰笑道:“咱们这样人家出来的孩子以后难道还会沦落到去当庄稼汉不成?不认识五谷也不影响什么。孩子的爹那么能干,总不至于让孩子将来吃苦挨饿。”
明筝却说:“现在世道混乱,谁又知道将来会怎样。”
“不过说来我倒是挺佩服你的,这样穷苦的日子也能过。不过我今天来见你,除了看你们过得好不好,另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和你商量。眼下有一桩大买卖你愿不愿意参一个?”
“大买卖?只怕要不少本钱吧?”
“咱们共同出资,我帮你一把,怎样?”
明筝从来都相信若兰的目光,她见若兰这样说,便答应下来:“好啊,既然有你把关,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若兰笑道:“我知道你是个痛快人,但愿这次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说话间明筝端了茶,然后以茶待酒和若兰对饮了一番。
说来若兰和明筝也是有特别的缘分,从之前为了男人两人互看不顺眼,男人走后,两个女人倒是越来越亲近,如今已经发展成互帮互助,若兰和明筝也就处成了好朋友。
后来重楼带着元初回来了。
元初的怀里抱着一只受伤的小兔,一进门就扯着嗓子和明筝道:“婶娘,快来救救这只兔子,它受伤了。”
明筝看了那只兔子一眼然后问道:“你们上哪儿去捉的,哪里受伤呢?”
“我们在草丛里发现的,娘您一定有办法是不是?”
重楼焦急地拉了明筝去看小兔子。
对于医学生来说动物实验可没少做,她看了一眼兔子的后腿受了伤,看着伤口倒不浅,只怕流了不少的血,现在看上去精神不大好。
明筝告诉两个孩子该准备些什么,又让半夏备药,她开始忙碌了起来。
若兰可从来没见过这些血乎乎的东西,她也好奇地过来张望。却见明筝熟练地给小兔子受伤的部位进行包扎处理。
等到明筝处理好后,元初小心翼翼地问了句:“婶娘,它能好的,是不是?”
“应该没多大问题,现在就看它恢复得如何了,你们仔细照料。”
两个小孩子立马愉快地答应了,重楼就说要去地里寻兔子吃的草。
两个小孩子就欢欢喜喜地出去了。
若兰有些敬佩地说:“真不愧是大夫啊,那伤口包扎得真漂亮。”
明筝笑道:“也不算什么。”
“不过刚才和重楼一起出现的小男孩是谁?以前怎么没见过?”
明筝不方便说出元初的身世,只好告诉若兰:“是裴家远房兄弟的孩子,这孩子可怜父母都没了,好不容易找到了我,我就收留了他,这样重楼也有了个玩伴。”
若兰疑惑道:“当初裴家不是遭了灭门之祸么,还有子嗣啊?”
“隔得远,并没有牵连多少。”
若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若兰要回城的时候,明筝将家里存的一些新鲜蔬菜瓜果给若兰分了一些。若兰原本不要的,可是架不住明筝热情。
“都是他们自己种的,味道不错,你也尝尝吧,也不值几个钱。”
“你们缺什么就让人进城说一声,我一定想法给你们办到。”
孩子们渐渐习惯了乡下的生活,仿佛一切都恢复了好些年前,那时候他们住在村里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只是如今裴旭不在跟前。眼下的安宁仿佛是偷来的一般,明筝也不知能享受多久,但她努力争取这段时间好好地和孩子们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