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旭的坚持下明筝买了两件有七八成新的棉袄,两条棉裙。裴旭后来拉了她说再去给她买两匣胭脂时,明筝给拒绝了。
“我寻常又不化妆 ,收拾那些做什么。而且作为大夫,胭脂水粉这些也是忌讳,我不要。”
裴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道:“真不要啊?”
“真的!再说我们现在处境也艰难,还不如多攒些钱用来将来改善生活,这些不必要的开销能免就免。”
裴旭道:“没想到你还是个一心一意地过日子的人。”
“自然是要踏实过日子。”明筝又不是分不清轻重缓急只知贪图享乐之人。还没穿越的时候,家里从没有紧过她的吃穿,出去上学那会儿生活费也给得很足,在物资方面家里人从来没有亏待过她。后来穿到了这里,在萧家时,不用她拿钱出来开支。后来出来做买卖了,见识到不少在底层挣扎的百姓,许多人看病连钱都拿不出来,这时候才方知生活的艰难。她没有花钱大手大脚的习惯,能省就省。
走在陌生的街市,迎面而来的都是些陌生的面孔,明筝有一股不真实的感觉。在上一座石桥时,迎面而来好些人,裴旭生怕那些人把明筝给挤散了,他下意识地牵住了她的手。一直到过了石桥,他就将手松开了。
“你身上不舒服,咱们还是早点回去吧。当心你累着。”
“哦,好。”
明筝就跟在他的身后走着,他为了照顾自己步子放得比较缓,两人所距也不过两步的距离。只要她一伸手就能抓住他的手。
明筝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去抓住他的手。
走了一圈,总算回到了客栈。
明筝当时就觉得出了不少的冷汗,身子有些虚,这大病初愈果然需要好好地保养。同样觉得这些日子来身体变差了不少,将来得好好地锻炼,要把体质给练出来。
回客栈后,明筝和裴旭说:“我回房去躺躺。”
“好,你先上去吧,我和他们说说话。”
明筝独自回了屋。
裴旭这和店家闲聊起来。
“客官和夫人出去逛了一圈,我们这里还不错吧?”
“……”裴旭想解释他们并不是夫妻,可是两人住一屋,即便不是夫妻,关系也非同寻常,要是这样开口说了,只怕会惹人非议,想了想他也没解释什么,而是说:“贵地确实不错,看了一遭,比起我们曾经住过的地方安静祥和了许多。对了,之前和您说过,咱们是逃荒逃到此处的,在路上走了许久的路,她身体也不好,经不起折腾了,想要找个地方安顿下来,不知店家可有什么门道?”
店家笑道:“城中有赁屋子的,回头你好好地打听一下,找到合适的屋子不难。”
“不……我们不打算住在城里,而是想找一处村子,在某个村里落脚。”
明筝一个人回了房,她和衣躺在床上,盯着帐顶发了一会儿呆。
身子很软,然而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也不知过了多久裴旭才回来,他的手里多了一碗药。
“先把药喝了吧。”
明筝揭过了药碗几下就喝完了。
“感觉累不累?”裴旭又摸了一下她的额头,摸着倒是不烫了。
“身子觉得软,但是却没什么睡意。”她如实地将情况告诉他。
“要不我再请别的大夫给你看看?”
“不必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需要好好地养。”她为了让裴旭放心,现场给自己把了脉,然后说:“脉象还稳定,不必担忧。”
午后裴旭说要独自出一趟门,让明筝自个儿留下。明筝点点头。
裴旭见她如此温顺的样子,当时心里也不知怎么想的,他忍不住摸了摸明筝的头发,然后说:“我很快就回来。”
明筝凝望着他,显然对他的举动有些不知所措。裴旭似乎也感觉不大妥当,随即对她露出了一抹笑容,后来她看见他的耳根子都通红了。
他这是害羞呢?
然而自裴旭走后不久,天色就渐渐昏暗下来,后来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明筝被迫留下,也不知他去了何处。见他久久未归,明筝甚至想过他是不是就此把自己扔下然后独自上路呢?
果真如此的话她也没什么好抱怨的,想着他要是不回来的话,她赶紧养好了身子,然后再找地方打听一下看哪家医馆招坐诊的大夫,她总还能凭着自己的本事立身。
在他回来之前,她将各种情况都想了一遍。直到他敲响了房门,明筝打开了房门,看见了站在门口的他,这一刻心里百般滋味,她按下了心底的情绪,关切道:“下雨了,你怎么不早点回来?”
“这点毛毛雨算什么。”
“还说呢,看你头发都湿了。我去下面催了水你洗个头吧。也赶紧换一身干爽的衣裳吧。”明筝匆匆出去了。
等到她提了一壶热水上来时,他果然已经换好了一身干爽的衣裳。
“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裴旭哪肯让明筝帮他,忙摆手说:“我自己来就行,费心了。”
明筝在旁边,他就显得有些手忙脚乱,匆匆忙忙洗了手,明筝赶紧将准备好的帕子递给了他。
他胡乱地揉了几把,明筝皱眉说:“像你这样擦头发很难干,你先坐到这边来,我来替你弄。”
裴旭依旧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不必,我自己能来。”
“真是的,和我客气什么。这边的头发你完全没擦着。”明筝重新取了干爽的帕子,等到他坐下后,便与他擦拭起来。
没有吹风机,就只能尽可能地把头发擦得干一些,要不然这么湿乎乎地顶着也挺难受。
明筝动作很细致,不厌其烦地与他收拾了。
后来终于听得她说:“先这样吧。”她拿了梳子将打结的地方全部给梳通了。
回头明筝见他满脸绯红,耳根子也是通红的,她忙道:“您也病呢?”
问罢赶紧与他切脉,脉象很正常啊。明筝不解地追问道:“脑袋晕不晕,咽喉肿痛吗?”
裴旭却不发一言,然后伸出胳膊来将她揽入了怀中。明筝一怔,她还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一双手甚至不知该如何地放才合适。
他一言不发地拥抱着怀中不安的女人,良久之后才把她放开。
“你哭什么?”裴旭惊讶地发现明筝泪眼朦胧,已经有泪珠滑落在了脸颊上,他忍不住伸手去擦拭。
明筝含泪道:“你是不是还劝我一句话啊?”
裴旭讶然,明筝又道:“难道你不该和我说‘咱们长长久久地过一辈子吧’或是‘等安顿下来咱们就成亲’,再不济也该说一句‘我很中意你’至始至终你都没表过态,只是让我跟着你走,连个名分都……”
明筝后面的话有些说不清楚了,因为下一刻她的嘴唇被裴旭给封住了。这些日子来他的矜持隐忍和克制,在这一刻轰然坍塌。他内心隐秘的暗潮如海水般袭来,他想要得到她,生生世世再也不分开。
两个笨拙的人也不动什么技巧,他的粗鲁让明筝有些喘不过气。直到后来她一把将他给推开了些。
“我叫你开口说,你怎么倒是先行动起来呢?”
“我是个粗人,也不会什么甜言蜜语,也以为你早就知道我的心意。”
明筝说:“这是仪式懂不懂?”
裴旭心领神会,拉着她的手郑重地和她说:“等我们安顿下来就成亲,怎样?”
“不好,我还想再考虑考虑。”明筝将他的手推开,一下子走开了。
“喂,你怎么反悔呢?”
“我是得好好地考虑一下,这事重大,总得好好地想想……”
下一刻她又被裴旭给强吻了。
“你落在我手上,不答应也得答应。”
“你害怕我反悔是不是?”
“当然,这些日子患得患失的,我也不知到底怎么呢。”
“那你今天出去半天是做什么去呢?我还以为你会撇下我独自逃走了。”
“怎么可能,既然决定要和你过一生,咱们可能扔下你就走。你这样说我也太不男人了。明筝,我今天去村里看了,终于找到了一处可以落脚的地方。明天咱们一起去瞧瞧,我想你也会喜欢的。”
将来不管怎样,都会两人一起去面对。也用不着明筝单打独斗,而对裴旭来说在这乱世里也终于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他们赶到莲花村的时候,明筝就被这里清幽的山水给吸引了。
“您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找人打听啊。”
明筝看着四周起伏的山脉,最远的一处高山最为醒目。除了高山还有河流,哪怕已经是秋冬了,河中的水位也没下降。
村民们就沿河而居,对面又有一块块的良田,四处可见忙着耕种的农人。还有童儿骑在牛背上吹着短笛。
这一幕就是她理想的田园风光!
作为从小就在城市里生活的宋明筝来说,对于乡村田园一直很向往。不得不说她被眼前的这一幕幕深深地吸引了。
“我观察过地形了,这里进可攻,退可守。即便发生什么事,进退都不是问题。另外此处比较偏僻,外面的人不是那么容易找到,又有天然的屏障,所以要在此休养生息的话我觉得还不错。”
听裴旭这样说明筝还有什么好说的,她道:“既然这样的话,咱们也就在此安顿下来吧。不过咱们作为外来者的话他们会接纳咱们吗?”
裴旭拉着她的手说:“没事,我会处理好的。”
“行,我知道不管什么事交给你就能办好。”
有他在身边,明筝从来没有操心过什么,尽情地享受着他的照顾。
接下来的几日,裴旭都在往村里跑。
明筝在客栈静养。
调养了几日,她的身体也没什么大碍了。
裴旭安排妥当,然后他们从客栈搬了出来,正式住到了莲花村。‘’
明筝看着跟前宽敞明亮的瓦房她有些傻眼,还以为他们会煮阴暗低矮的茅草屋,没想到他竟然找到了这么好的地方。
裴旭和她说:“屋主搬到城里住了,知道咱们找房子,然后就把房子卖给了咱们,咱们也算是捡了个便宜。”
“还真是凑巧啊。”
“对啊,咱们也是运气好。”
裴旭不忍明筝跟着他吃苦。之前明筝可是侯府的长媳,再怎么说过得也是衣食无忧,呼奴唤婢的日子,他虽然不能保证她锦衣玉食,但至少也不能为了一日三餐而发愁。
正式搬了进来,他们就得踏踏实实地过日子了。
明筝帮着整理,裴旭就负责打扫搬运。
他们的东西并不多,要不了多久就收拾出来了。
屋里的家具不多,但桌椅板凳,床帐之物也都齐全。过日子的话基本满足,后面再慢慢地添置就成了。
晚饭时,裴旭和明筝商议:“我找人给看了日子,十七是个极好的日子。咱们就那天成亲怎样?”
明筝点点头。
“只是……”裴旭总感觉让明筝受了委屈,别家成亲十里红妆,三媒六聘,到了他们这里却什么都没有。
“只是什么?”明筝见他欲言又止。
“咱们眼下什么都没有,总觉得让你受了委屈。”
“我不在乎那些虚无的形式,只要两个人将来一心一意地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虽是如此,可裴旭还是觉得委屈了她,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暗哑,拉着明筝的手许诺道:“将来有机会我一定好好地补偿。”
其实明筝也没指望过什么。不过她也不是个扫兴的人,含笑着点头说:“好啊。”
在这个时代,她算是下堂妇再嫁,裴旭没有嫌弃她之前和萧闰棠有过婚姻,依旧待她宽厚。本来经历过萧闰棠的事后,她已经关闭了心扉,可是后面又遇见了他。他总是会在恰当的时机出现,一次次地带着她脱离险境。
明筝选择和他成为家人,这时候她也说不清是因为感动,还是只想在这乱世中找个依靠。不过有缘走到了这一步,这一次是她自己选择的,将来不管怎样,她都不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