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仲祺出手伤了闰棠,还当着老夫人的面。
老夫人见状拉也拉不住,她怒吼道:“仲祺,你疯了,你们俩还要当着我的面打架吗?”
仲祺恼怒道:“他是个糊涂虫,他该打!”
闰棠捂着生疼的脸说:“难道我说错了不成?她确实被掳走过,清不清白我也不知道,我才不想做乌龟,这个宋氏我也要不起了。”
原来两人后面犹如陌路人一般的症结在此!萧仲祺总算都明白了,他和闰棠解释道:“当时下着雨,那个人带着宋氏也没离开多久,我很快就追了上去,没多久就把她带回来了,你为什么要怀疑她?”
“难道我就不配怀疑么?你敢说你对她就没过半点的非分之想?我也是男人,可太清楚男人的心思了,萧仲祺,你今天敢在老夫人跟前赌咒发誓吗?”
萧仲祺当时僵在了那里,不过很快他举了手就要起誓,老夫人怒吼道:“你们都给我消停点儿!是不是要我死在你们跟前,你们才肯罢休?”
老夫人的怒意终于平息了兄弟俩的争执。
萧闰棠却因为急火攻心,很快就栽倒在地。
萧老夫人见状忙朝仲祺央求道:“仲祺,仲祺,你放过他们吧,为了家里和睦,你就放过他们吧。”
萧仲祺缓缓站了起来,是的,只要他不出现,宋氏也不可能因为他而声誉受损,养母也不可能为难,祖母也不会这样生气,闰棠也不会和他吵架。
他缓缓地从老夫人的房里出来了,走到院子里他默默地回头看了一眼,屋子里的混乱在这一刻仿佛都和他无关了。当初他被养父带到了这里,他以为自己终于有了家人,不再是个孤儿,可这些年过去了,他回过头来才猛然发现原来自己不管再怎么努力,这个家也始终无法容下他,说到底他依旧是个外人。
萧仲祺心里说不出的灰心失意,离开吧,离开这里对大家都好。
他信步迎着夜色朝外面走去,没多久到了祠堂的方向。宋氏还被拘在那里,她心里受了多少的委屈,可曾有人替她分辩,这个家里谁会真正地在意过她?她不该来这里的,不该替姐嫁入萧家。
他即将靠近祠堂时步子又缓下来了,闰棠又发了病,她很快就会被放出来,她会治病,算是对萧家有用,为了闰棠的安危,萧家不会太为难她。老夫人对她也还算维护,她的处境不过尴尬些,但不会到了过不下去的地步。他不该再去靠近她,这时候的靠近只会毁了她。
萧仲祺又转身朝别处而去,他的脑海里浮现的是当初明筝在大雨滂沱里,满身泥污朝他奔来的一幕。只要想起这一幕他心中就再也无法平息。
祠堂的门打开了,门外有个声音在说:“大奶奶,大爷发病了,老夫人请你过去看看。”
明筝身处黑暗中,面对着萧家那些如树林一般的牌位,她也曾心生畏惧,在她以为要被黄夫人一直关在此处再也见不到光明时,没想到又听见了这一句。
她缓缓地站了起来,跟前有个小丫鬟打了灯笼替她引路。
明筝的腿又酸又麻几乎站不稳,她跟着到了凤鸣斋。
老夫人守在闰棠跟前,后来见明筝来了她仿佛看见了希望,脸上也渐渐有了神采,急不可耐道:“阿筝,你快来给他瞧瞧。”
明筝不动声色地走到跟前,她弯腰来先与闰棠把了脉,然后问道:“他因何发的病?”
“在这之前他和仲祺俩争吵打架来着……”老夫人不好意思说是因为明筝的关系。
明筝没有再问了,她道:“去取了我的针来。”
当下有丫鬟去准备了。
老夫人着急地问了句:“双九他的情况怎样?”
“能控制的。”
“那就好,那就好。多亏阿筝在这里。”老夫人心中稍定。
等到取来了针套,明筝便给闰棠施了针,老夫人守在跟前寸步也不敢离开。
已过三更天了,躺在床上的萧闰棠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皮,老夫人瞧见他已经醒来,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了。
“双九,你总算醒来了,可把我给吓死了。我老了,可再经不起你这样的惊吓。”萧老夫人看闰棠满脸的慈爱。
萧闰棠的目光瞥见了明筝,这时候明筝在他的眼中犹如一根棘刺 ,他将头一偏道:“老夫人,我不想看见她。”
明筝也不愿意和他起冲突,识趣地说:“你已经醒了,也用不上我了,养着吧。”
明筝转身欲走,老夫人和她说:“今晚就住在我这里吧,明天再和你婆婆好好地说。你也累了,早点休息。”
面对老夫人的安排,明筝接受了。
明筝去了绿袖的屋子。
绿袖将晚上发生的事与明筝说了一遍,明筝听后倒是沉默了好一阵。
绿袖见她不说话,后来叹息道:“大奶奶您别着急,这事只要查明了就能还您清白。”
明筝只是苦笑了一下没有作答。
绿袖又说:“听说祺大爷已经趁夜出了城。想必近期内都不可能再回来了吧。”
他连夜走呢?明筝心道萧仲祺何其无辜,她对此事也没多余的话,折腾了这么一天只觉得累了。
绿袖倒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平日里与明筝有接触,也知道明筝心思单纯,更是循规蹈矩的,她就从来没有怀疑过明筝什么,还劝慰了明筝许多话。
明筝后来道:“我有什么看不开的,何必和自己过不去呢,不高兴是一天 ,高兴也是一天。”
“对,大奶奶要这样想才好。”
两人在一处说了半宿的话,明筝后来进入了梦乡。
隔日天不过蒙蒙亮明筝就醒了,凤鸣斋的小丫鬟端了热水进来伺候她梳洗,收拾齐整后她去见了老夫人。
老夫人这天没有去佛堂礼佛,守了孙子一夜,她的精力也有些不济。等到其余几房的人来给老夫人请安时,绿袖和那些夫人少爷小姐们说:“老人家还没睡醒,你们各自忙去吧,各位的话婢子会替你们转达到。”
黄夫人见着了明筝此刻是没什么可说的,她也不理会明筝,正要离去时,明筝却从后面走上来对黄夫人道:“侯夫人,我有事和您说。”
黄夫人昨天对明筝还一肚子的怒火,不过她今天见到明筝已经没有那么怒火冲天了,兴许是昨晚明筝又救了闰棠一次的关系。她出其意料地平静,木然地点点头说:“好,你跟我来吧。”
明筝跟着黄夫人去了那边的院子,黄夫人坐下后对身边的管事媳妇道:“你叫那些来回话的人先等 一会儿,我处理完手里的事再去见他们。”
陪房媳妇答应着便去传话。
身边就一个贴身的丫鬟,黄夫人端了茶喝了一口,也不叫明筝坐。
明筝上前去先对黄夫人行礼道:“我有一事请侯夫人答应。”
“什么事,你仔细说来。”
明筝道:“我自请于萧闰棠和离。”
“和离?!”黄夫人不可置信地看着明筝,她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然后看了一眼跟前的丫鬟,丫鬟朝黄夫人默默地点头。
黄夫人激动得手里的茶水都洒了出来。丫鬟忙接过了黄夫人手中的茶碗,黄夫人颤抖着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要和离?”
“没有为什么,只是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我想离开萧家,这样对大家都好。”
黄夫人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她道:“和离?你们宋家会舍得萧家这棵大树?”
“宋家的决定和我没关系,我只是想走自己要走的路。”
她早就想抽身了,既然留在这里可能会给萧仲祺带来伤害,那她还不如远离了此处。她也不想再和闰棠闹下去了,她累了。她想将更多的心思花在更有意义的事上,她累了,不想再和这些人折腾,从此以后萧家再和她没有关系。
“你可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黄夫人再次问她。
“我自然知道,也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或许从一开始就错了,我不该进萧家的大门,现在我自愿离开,我想侯夫人您会答应的。”
黄夫人一时语塞,她的确不满明筝做她的儿媳,可是让明筝和闰棠和离,她一时也做不了决定。毕竟在她看来明筝也不是一无是处,明筝进了萧家后虽然纷争不断,可是闰棠的身体却越来越好了,明筝有妙手回春的本事,这也是她最看中的地方。明筝会治病,要是明筝离开萧家了,那闰棠的身体怎么办?
黄夫人作为母亲,第一想到的自然是儿子,所以她犹豫了。
黄夫人沉吟好一阵也没给个痛快的回答,她道:“这事非同小可,婚姻也不是儿戏,不是你说你想嫁进来想走就走的。咱们寿安侯府也是要脸面的,萧家的声誉不是给你来损害的。”
明筝有些意外,她以为只要自己一提出和离的事黄夫人就能立马答应,可她到底还是错了,她心里也明白黄夫人不愿意立马放她走的原因,不过是看着她还有一点用处而已。
明筝有些失落地回到了松山馆 。
松山馆原是萧闰棠的院落,不过萧闰棠现在基本上都住翠微居甚少出现,这里的丫鬟仆妇好些也跟着搬到翠微居去了,松山馆就成为了一个冷冷清清的地方。
紫烟见她回来了,她忙迎了上来关切道:“小姐,您还好么?”
明筝无力地点头道:“我没什么不好的。”
“小姐您受委屈了。”紫烟说着就流下了热泪。
明筝似乎已经习惯了,她道:“没事的,我什么都不在乎,因此也伤害不到我。你也别难过。”
“我怎能不难过呢,我想要替小姐洗刷委屈,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做。那些流言蜚语也不知是谁放出来的,我想此事多半还是范姨娘在背后推波助澜,我还找过翠微居的人,可是……可是翠微居的那些人都是恶奴,他们根本就不听我的话……”
“他们打你呢?”
紫烟摇头道:“没有,没有,小姐您别担心。”
“傻孩子,你别管这些事了,顾好自己就行。我现在对萧家还有一丝的用处,他们不会对我怎样的。”
明筝将自己关在小药房里,她忙碌着手里的活。现在要赶着做些能卖出去的药丸,铺子上的生意不好现在得想办法。
她开始研究古方,然后将前面写的那些手札也需要整理。祖父记录的那一套手札她看过几次,将来还得靠自己的记忆默出来,这些或许对她会有很大的用处。
明筝将所有的心思都用在医术上,那些纷纷扰扰仿佛都和她没有关系。
她一个人就能在小药房里呆一天,抬头时却见外面已经暮色时分了。她的眼睛又涩又酸。她推开了房门朝外看了一眼,却见满院子的斜阳,紫烟在忙着收晾晒的衣裳。
忙起来的时候时间就会过得很快。
凤鸣斋来了人,请明筝过去一趟。
明筝便以为是闰棠的身体又出了什么问题,她提了药箱过去了。
闰棠已经恢复回到翠微居去了,是老夫人要见她。
“昨天辛苦你了,也让你受委屈了。”萧老夫人第一句就安慰了明筝。
明筝道:“您是相信我的吗?”
“你是我孙媳妇,我不相信你难道相信那些悠悠之口吗?”萧老夫人温和地拉过了 明筝的手,她说:“你也别多想,这次我已经和你婆婆说了,让她必须查出个水落石出,到时候让你安心。”
黄夫人有多大的能耐明筝早已经清楚,她可不指望黄夫人能替她出头。
明筝突然就对萧老夫人跪下了,萧老夫人见状不解道:“你下跪做什么,这事不怪你。”
“老夫人,我自请与萧闰棠和离,请您成全。”
萧老夫人愕然,她自是不信,连声问明筝:“傻丫头,你说什么?”
“我知道老夫人疼我,这也是我最后一次求您,请您允了吧。”
萧老夫人颤巍巍地说道:“为何,为何你要这样做?”
明筝说:“我不想再被束缚。”
“闰棠他不好,我替你骂他就成。”
可是明筝心里累了,她不想再和萧闰棠再做挂名的夫妻,她也不想再成为闰棠的阻碍,放过彼此也是成全彼此。
“老夫人,我去意已决,唯有求您成全。”
“你难道自愿当下堂妇不成?嫁过人的以后只怕难再嫁,你这一生该怎么办?”
“没事的,我一个人也能活下去,谁说就一定要嫁人呢。老夫人,我知道萧家您是最心疼我的人,眼下我就这么一个心愿,求您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