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车上，苟主任坐在后排，闭着眼假寐。
前排坐着的是苟主任的司机和秘书，是他的亲信。
“苟主任，这次来红星农场检查，收获颇丰啊！
两头傻狍子，还有半头猪，都在皮卡车上装着呢。”
每次下来检查，恰好病死一头猪，这已经是多年的惯例了，这次的两头傻狍子，算得上是意外收获。
“给我留一头傻狍子，挑肥的给我切二十斤猪肉，再切十斤板油，剩下的你们分了吧。”
苟主任刻薄的脸上，也有了一丝笑容。
“苟主任大气，能在苟主任手底下办事，是我们的福气。”
陈秘书笑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好好干，我是不会亏待你们的。”
苟主任知道，自己吃肉，也要让下面的人喝口汤，只有大家一起拿好处，才是最安全的。
你好我好大家好，大家一团和气，团队才能更有凝聚力和向心力，自己这个位置才能坐的更安稳。
因为苟主任坐在吉普车上，所以陈秘书和司机还能保持一定的克制，后面那辆皮卡车上，早已成为了欢乐的海洋。
大家一边兴奋的议论着，还时不时透过后玻璃看一眼车厢里的傻狍子和猪肉。
按照惯例，苟主任最多拿一半，剩下的大家平均分。
大家都很激动，大冬天的能吃上一口热乎肉，绝对是最极致的享受。
只有一个今年刚分配过来的新人，皱着眉头欲言又止。
“赵冲，你一上班就这么得苟主任器重，有什么好事都带着你，你怎么不太高兴的样子？”
一旁的韩卫国，也是赵冲的师父，看出徒弟的神色有些不对。
“师父，我刚上班，也没做出什么成绩，这些东西我受之有愧，就不要分给我了。”
赵冲刚刚毕业，思想还没被这些老油条们腐蚀，这种连吃带拿的作风，赵冲是极其反感的。
赵冲的话，无疑是在正热烈的时候，给大家浇了一盆凉水，皮卡车的车厢里瞬间静了下来。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色都有些难看。
“赵冲，你是不是觉得咱们不应该拿农场的东西？是不是认为咱们这种行为是一种腐败？”
韩卫国面色一正，觉得有必要纠正一下这个徒弟的价值观了。
今天苟主任不在，他说也就说了，万一哪天他不知深浅的冒犯了苟主任，自己也要吃瓜落，最起码一个当师父不称职是跑不了的。
“我没有，我只是觉得不太合适。”
虽然知道这么说，可能会得罪同事，但是赵冲真的过不了自己心里这一关。
“赵冲，有些事不能太认真，太认真了谁也不好过。
咱们下来检查督导工作，舟车劳顿的本来就很辛苦，而农场呢，昨天正好病死了一头猪。
作为咱们的下属单位，他们也害怕咱们责怪他们管理不善，这些猪肉他们送给咱们一些也是正常的人情往来。
咱们不是还给他们剩下半头猪吗？农场的人也能借此改善一下伙食。
至于这两头傻狍子，他们这里靠近山区，经常会有傻狍子跑下来，他们打猎还是很方便的。
他们会做事，咱们也会在政策上给予一定的倾斜，最起码不会难为他们。
下来工作，下属单位送一份人情，这都是约定俗成的事情，你也不要大惊小怪的。
就像国营食堂的厨子往家带菜，供销社的售货员低价买点瑕疵品，国营厂子的工人回家带点原材料，大家彼此心照不宣就可以了。”
韩卫国又是讲道理又是举例子，如果赵冲再想不开，只能说他政治觉悟不够，以后也就没什么发展了。
“师父，您说的有道理，我那一份就给您吧，算是徒弟孝敬您的。”
赵冲想了想，做出了自以为很得体的决定。
既不得罪同事，自己又能保持干净。
“我不差你那一份，我的份额就足够我吃了，你的还是自己留着吧。”
韩卫国的态度明显冷淡了很多。
“小赵啊！你不拿让我们老员工怎么拿？我们不拿让苟主任怎么拿？
这点觉悟都没有，以后怎么可能干得好工作呢？”
“赵干事，做决定之前，最好先过过脑子，不要自误。”
皮卡车上，一群老油条目光炯炯的盯着赵冲。
肉都装到车上了，你小子说不要是什么意思？回头还打算举报我们不成？
“师父，各位前辈，是我考虑不周，我还年轻，有时候难免会会钻牛角尖。
领导愿意带我下来督导工作，那是对我的看中，是给我锻炼的机会，我差一点就辜负了领导的信任和同事的帮助。
多亏了我师父和各位前辈，对我孜孜不倦的教诲。
今天晚上到了县城，我在国营食堂摆一桌，还请大家继续帮助我进步。”
看到师父和几位前辈面色不善，赵冲赶紧解释，生怕被人孤立。
“这才对嘛！年轻人就是要主动要求进步，这样以后才会有机会嘛！”
“年轻人难免会有想不开的时候，知错就改就是好同志，赵冲同志的本质还是好的。”
……
一群老油条见赵冲上了道，皮卡车里的气氛又重新变得热闹了起来。
农场这边，孙振华毫无形象的瘫在椅子上，杨白衣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杨大夫，你带来的这两头傻狍子，今天起了大作用，苟主任对我的态度从来都没有这么好过。”
孙振华挺直了身子，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还别说，杨大夫带来的茶叶就是香。”
“不怕他要东西，就怕怕什么都不要，两头傻狍子而已，咱们也买个心安。”
此时的杨白衣，也松了一口气。
今天在在暗中一直观察着苟主任的一言一行。
对于苟主任，简简单单用四个字评价，不足为虑。
人家表现的很明显，让我满意了，我也不会吃饱了撑着去为难你。
说实话，杨白衣很愿意和这种人共事，大家各取所需，利益交换，交往起来特别轻松。
“孙场长，你的思想也该转变一下了，这里不是军队，没有铁的纪律。
过完年你跟苟主任也多走动走动，这是哪里？这是棒打狍子瓢舀鱼的东北。
山里面的野味多的是，农场又有保卫科又有枪，打个猎不困难吧？
省得他哪天不高兴，再给你安排个张浑李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