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斯德道:“任何一位神明都不会接纳沾染污秽的信仰。”
“核心区的当然只能等死,但……”兰若指了指更远的地方,“那些离这里很远的、真正卡姆闻斯联盟国的居民还挺干净的吧。一无所知,很幸运。”
地表的泥土在缓慢蠕动,兰若揽了揽裙摆,干脆坐了下来,蕾丝边和绸缎都是这里不该出现的华贵,她出神盯着这些贵重的面料看,忽而来了一句:“总觉得这件裙子够很多低贱的奴隶吃饱饭。”
索斯德拿起自己掷在地上的手杖,很不想回答这句话,但思及兰若也算自己同事,还是无奈做出了回答:“这是真理高塔藏起来的珍品,是受到过爱神赐福的圣物,它的价格远不能用普通的货币衡量。”
“是吗?”兰若一笑,“那么,赞美真理。您之前带着的那位小姐呢?”
“有伊米休和雅优格尔在。”
雅优格尔……
兰若想了想:“那是谁?”
“前者是芙罗拉的哥哥,后者是我的学生,”索斯德锐评,“也可以说是两个蠢材,只知道往卡姆闻斯赶。”
兰若笑了:“但您看起来对他们……或者说对雅优格尔寄予厚望?”
索斯德没承认也没否认:“往哪儿走?”
“没什么好看的了,”兰若道,“唯一值得关注的就是那道屏障,以及绕着屏障的那些不明生物,嗯……它们很惜命,也很欺软怕硬,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藏起来等待弱者主动撞上去,很恶劣。”
“再然后,卡姆闻斯联盟国的那些普通人您也见过了,您连他们的掌权者都见了,听说还去逛了宝库?哈哈,我不是故意窥探您的行踪,实在是您带着的那位小姐很可爱。”
兰若笑道:“她向我吐槽那些掌权者没有诚意,净拿一些破破烂打发贵客,可惜她不知道,在这里,在资源匮乏的卡姆闻斯联盟国,一件单薄的冬衣就足以赢来万人哄抢。”
索斯德对此不发表意见:“你确认都看过一遍了吗?”
“当然,一定要说的话,也就是其他地方的屏障附近或许会有发现?但这条屏障几乎没有源头也没有尽头,至少我没找到,如果要去看,恐怕要浪费很长时间——您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兰若笑着和索斯德对视,模样看起来无害极了:“我只是随口一问,毕竟您这样锲而不舍,真像是丢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似的。”
也像是在找什么人,纪评吗?
兰若莫名觉得自己猜到了答案:“也许……还是很影响联盟国局势的东西?”
索斯德:“与你无关。”
当然影响局势,怎么可能不影响局势,一旦他顺利在此找到午夜提线藏起来的本体,当年在夏特公国爆发过的事情就会再次重现,然后……他就可以再次验证他的“真理”。
这“真理”已在安斯特时被证明了一次,现在范围更大,它即将被证明第二次。
兰若微笑:“当然,我理解,十二席之间互不打探行踪、不彼此询问,您放心。”
贪婪的叶子悄悄摸了摸她华美的裙摆,瞬息间便被绣在衣裙上的丝线缠绕住。绿色的叶子上开了花,如同为裙摆再增色一抹。
兰若往前走了一步,叶子也被拖着走,被一点点拽入衣裙里,化为边缘一点最无足轻重的装饰花样。这就是爱神所谓的“赐福”,凡怀恶意者,皆作衣上妆点。
他们在往更遥远的位置走,沿着那道屏障,也沿着那些黏稠的雾气,雪花纷纷扬扬,她不合时宜的想起来另一边的北帝国……那里一定也是一样的大雪。
然后她会想起某位现在正住在那里的小姐……她应该放心的,因为第九席是真理高塔里最有信用、实力最强的那位,答应了给予庇护,就不会半路反悔。
兰若眨了眨眼,一线冰凉滑过脸颊。
“你哭了,”索斯德放慢脚步,“兰若。”
“在想我可怜的女儿。”
“哪个?”
“两个。”兰若微微一笑。
索斯德于是想了想:“我似乎也是有血脉的,但现在……应该算是全死绝了吧。”
那些不听话的孩子不愿意追随他加入真理高塔,也不愿意学习知识,他们只会站在教会和神明的那边,对他们走入歧途的长辈进行劝诫。
如果劝诫不成功,那么杀了这位长辈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至少能向教会表明他们的忠诚。
有趣的是,在他位列十二席之后,他的家族开始被教会注意,获得了教会有意无意的帮助,并因此得以一步步往上爬。
兰若停步:“那么,您不难过吗?”
“生死是很正常的事情,”索斯德咳了一声,伸出手去接那些雪花,“就像是这些雪融化殆尽,没什么值得注意的。”
“真的?”
“真的,”索斯德一笑,“我一个快死的老东西了,还分什么真话假话吗?”
兰若点点头,然后道:“这里有人来过的痕迹。”
她指了指自己的裙摆,语气平铺直叙:“它告诉我的,它从那片叶子里提取到了新发现,说是不久之前,有其他人曾路过这里。”
准确的说,是一个青年。
可惜其他人是一个囊括范围很大的描述,以至于索斯德微微蹙眉,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战争教会:“听起来不太妙。”
“我以为您会开心。”
“不是谁都和首席一样觉得越热闹越好,至少我不喜欢这种多出来的麻烦,”索斯德淡淡笑了笑,“继续走吧,我再看看。”
他仰起头,像是在看这里雾蒙蒙的天。
“昨天晚上,小芙罗拉说这里没有星星。”
“她很喜欢?”
“或许吧,玩偶可分不清喜欢和不喜欢。”